温热黏腻的血线顺着眼皮滑下来,林硝费劲的睁开眼睛,猩红一片的视线里,林峰甩手进了门,继母搂着妹妹站在门口看着她,最后什么都没说,也转身进门。
大门在面前关上,她撑着手坐起来,呼吸道里像撒满了玻璃渣子,一吐一吸间全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隔壁的王婶带着女儿路过,十多岁的小姑娘见林硝这幅模样就要上前来扶,王婶拽住她呵斥道:“不要多管闲事。”
就匆匆拉着她走了。
林硝茫然的坐在原地,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好半天林硝才从地上爬起来,拖着行李箱,抱着那件婚纱浑浑噩噩的走出小巷,她知道自己此刻满脸血污的样子肯定很难看,可她顾不上形象了,被退婚,失业,现在连家也没了,面子和里子,她一样都保不住。
一路走走停停,林硝丢了魂一样四处游荡,天黑时在路边的自动贩卖机上买了几瓶啤酒,拖着箱子去了后山。
后山有一片人工修建的观景台,站在那里可以俯瞰半个江城的夜景,林硝上初中那会儿一被林峰打就躲到这里,半夜再偷偷溜回去,对这里可谓熟门熟路。
在观景台上喝完啤酒,林硝趴在围栏上眯着眼睛看山下的夜景,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为她而亮,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种念头,从这里跳下去,她狼狈不堪的人生就能划上句号了。
然而残存的理智阻止了她,额头上的伤被酒精一激,疼得她又晕又麻,视线模糊了好几度,她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给好友叶羡鱼打电话。
如今她还能叫得动的人只有这个发小了。
电话拨过去,响了足足半分钟才接通,林硝一开口就带了哭腔:“羡鱼,帮帮我。”
后来的事林硝就不太清醒了,迷迷糊糊里有人靠近她,动作轻柔的给她擦去额头上的血渍,她下意识去抓他的手,那人似乎僵了一瞬间,然后缓慢又坚定的抽出来,改为轻拍她的背:“没事,我带你回家。”
林硝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醒来,浑身剧烈的疼痛让林硝有种骨头都被碾碎了的错觉,额头和小腹尤为尖锐,她撑着脑袋坐起来,关节发出可怕的咯吱声,等那阵晕乎乎的感觉过去,她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深色地毯,黑色沙发,灰色床品,甚至连窗帘都是灰白的冷色调,整个房间装修得很有格调,透出一股浓浓的禁欲感。
想起昨晚的事,林硝隐约记得失去意识前给叶羡鱼打了电话……叶羡鱼家什么时候变这样了?
林硝费劲的下了床,打开房门走出去,一眼就看到有人站在阳台上打电话,只一个背影,她就认出他了,是叶逢霖。
叶逢霖说话虽然声音不大,但语气满是敷衍和不耐烦:“帮我跟她说声抱歉,那天真的有事……不是,爸你听我解释,把她丢在餐厅确实很没礼貌,但是……哎我不说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说完他直接把手机给挂了,一转身就看到林硝站在房间门口,叶逢霖没戴眼镜,眯着眼睛看她。
过去的二十多年,林硝从来没觉得男人能和赏心悦目这个词挂钩,因为林峰的关系,大多数男人在她眼里都是暴力且耐心奇差的,可眼前这个人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头发微乱表情懒散,却直直惊艳到她心底。
对视了三秒钟,叶逢霖率先开口:“没事了吧?”
林硝回过神,有些窘迫的说:“没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昨晚你给我打电话,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打错了。”
林硝连忙去掏手机,最新的一条通话记录果然是打给了叶逢霖,她脸上发烫:“抱歉,确实打错了,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我现在就……”
“你受了伤。”叶逢霖淡淡的说:“看样子是被家里赶出来暂时没地方去,如果不介意,在这儿住几天吧。”
林硝愣住了。
她自动忽略了叶逢霖那句“被家里赶出来”,注意力放在那句“在这儿住几天吧”上,回想自己和叶逢霖前两次接触,第一次他们俩差点在医院吵起来,那绝对不能算是美好的初见,第二次他救了自己,她可以理解为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这次又是为什么?
叶逢霖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拿了眼镜和西装外套:“你想暂住的话就睡一楼右侧那个房间,除了书房不能进,家里的东西随便用,如果不想住,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我先走了。”
说完他拿起包,转身就出了门。
直到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林硝才回过神,不敢置信的拍了拍脑袋,下一刻又倒吸一口凉气,好疼……
捂着肚子挪到沙发上坐下,林硝打量了一下房子,上下两层的复式公寓,装修得很有格调,低调又大气,处处都显示着这是个独居男人的地盘,也看得出来叶逢霖是个不太注重生活细节的人,比如他刚才出门,随手换了的拖鞋就这么歪在玄关,其实放回鞋柜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认真考虑了一下,结合目前失业又无家可归,卡里还没有多少钱的现状,林硝决定留下来。
她脸上身上都是伤,顶着这副样子出去抛头露面是不可能的,要找工作,至少得把身体养好。
虽然厚着脸皮打扰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男人有不要脸的嫌疑,可如今林硝也顾不上脸面了。
她所谓的面子在昨晚之前就丢光了。
打定主意,林硝想去洗个澡,但是刚起身小腹上就一阵剧痛,掀开衣服一看,肚皮上一片狰狞的青紫淤痕。
想起昨天林峰踹自己那股狠劲儿,就好像她不是他亲生的一样。
也是,在他眼里自己是个“出了故障的机器”,既然没了作用,那还有什么好怜惜的?
洗了澡,林硝把叶逢霖指定的那个房间打扫了一下,搬了进去,又顺手把稍显凌乱的公寓也收拾了一遍,这些事她做起来得心应手,过去的两年她没少照顾徐航。
说起来有些好笑,她和徐航还在交往时,虽然没住在一起,但徐航的衣服鞋子大多数都是她买的,有时候甚至连换季的衣服都是她帮忙收起来的,如今一朝陌路,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习惯没有自己的日子。
做完这些,林硝戴上口罩去超市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