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东方烈的缓缓靠近,霍南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开始渗出汗水来。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天,当她选择嫁入皇宫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选择了这样的命运。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神情和心情来面对。她真的可以么?不,她没有选择。早已没有选择。她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棋子,不断地提醒着自己,霍南烟,你没有权利拒绝。这便是你的决心!
下一秒,她感觉到东方烈伸出手,轻拍着她的头。然后他的声音含着几分笑意,从头顶传来:“你在紧张。”
是他惯用的陈述语气。
霍南烟并没有应。只是依旧低着头望着手中的棋子,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可是良久,只听见他轻微的叹息。
“早些休息,朕明日再来。”
霍南烟猛然转过头,看着她缓缓走向门口的背影,片刻的怔忡之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脱口而出:“其实……”
东方烈的脚步有微微的停顿,听她继续开口道:“其实,你可以留下。”言罢便低下头,不再出声。东方烈文言回过头,看着低下头的霍南烟,轻声笑了出来。
霍南烟抬头,看着他的笑容。那是她第二次看见他如此纯粹的笑容,第一次是在屋顶上对饮醉生梦死的那个夜,不过是因为酒醉后不小心显露的真实。而这一次却是真真切切的笑容。
她看着他用这样的笑容,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中是那么深刻的坚定:“朕要你知道,这世间能够将你捧在掌心万般珍惜的人并不只有慕连城一个。”
“朕能给的,远比他要多。”
“所以,烟儿,不要让朕等的太久。”言罢,便转身大步走出门去。留下霍南烟一个人,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耳畔还在不断回荡着他的话。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罪恶,她从不希望看见任何人为她而改变。更何况是这个一向凶残冷酷的帝王,她甚至觉得他和煦的微笑和温柔的语气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她已经习惯了他冰冷的目光和充满邪气的言语,如今,他怎会这么轻而易举地为她改变。
先是火烧浮游阁,而后是不顾众臣反对以天下最为盛大的婚礼迎娶了自己,今日,又这般不强迫地默然离去。倒是只为她一颗心。可是,若是从前她许是会为了这一切而感动而有所回应。至少不会是冷冰冰地,更不会是假意逢迎。既然不愿假意相对,那么便冷然吧。因为她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报复,是为了家族的一切。
便是一场交易。
用自己的人,自己的身体,来交换霍氏的复兴,偿还自己允诺了父亲的一切。
因此,除却这些,她什么都给付不了。
霍南烟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口,苦笑出声。究竟要如何继续?这一切,从来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她只能一个人向前闯,试图找到一条通往最终归途的路。她是多么想要早日抵达那个归途,哪怕是以死结束。
推开龙玦宫寝殿的门,东方烈大步走进去,望向早已等在屋内的绝命,身后的梁坤照例将宫门缓缓合起,然后遣散门口所有的奴才。自己守候在原地。
“如何?”东方烈缓步走到一旁坐下来,右手撑住头,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开口问道。
绝命上前一步,沉声答道:“所俘士兵、收缴财物,加之北岳国国玺、兵符俱如慕连城所报,无一差错。”
“当日战役的情况呢?”东方烈缓缓抬起头,望向绝命,绝命答道:“一切皆如慕连城所报。”
“那便是无所怀疑了!”
绝命沉思了片刻,然后开口道:“若是当真要寻找可疑之处,便只有一处。”
东方烈摆了摆手:“说!”
“在最后一役打响之前,慕连城的军队曾经抵达过极北之地的峡谷深处,当日慕连城被敌军邀请前去不远处的风帐里密谈,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不过,便是在那风帐里,慕连城遇见了桑珈蓝。传言亦是当日对其一见倾心。”绝命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
东方烈抬起头,下意识地摆弄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缓缓开口道:“慕连城的婚礼一切顺利?”
“是,夫妻恩爱,相敬如宾。”
东方烈手上的动作在听见这回答的那一刹那,忽然一顿,然后便是自言自语一般重复着绝命的话:“夫妻恩爱,相敬如宾?”他顿了顿,嘴角渐渐浮上一丝诡异的笑意,“什么样的女人,在嫁给自己仇人的时候,还能做到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