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下令,要少将军亲自前来见小姐,除非小姐亲口答应,否则,便不允婚!”
那一刻,霍南烟手里的笔骤然掉落在宣纸之上,大片的墨迹洇染开来,那么丑陋,那么无所顾忌地蔓延。霍南烟盯着纸上散开的墨,缓缓开口道:“白白浪费了一张纸。”言罢,便将那纸取下丢到一旁。笙墨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开口再次叫她:“小姐。”
岂料这一声,竟终于将她的情绪唤醒。
霍南烟向后退了一大步,然后将手中的笔用力丢在地上,那玉管“啪”的一声碎成两截,然后便是她歇斯底里的声音:“你们还要我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我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什么都不要。我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宫里,只求平淡终老,难道这样也不行么。这样也碍着你们的事了么!为什么偏偏要将我推至崖底方才安心!或者,我死了会比较好吧。”
她颓然跌坐在一旁的软榻上:“若我死去,我的父亲不会逼着我复兴家族,那人也不会下这样‘除非我亲口答应’的命令,还有你的少将军,他也不会再这般为难这般痛苦了吧。”
“东方烈啊东方烈,这便是你的报复么!”
霍南烟伸出手抚上自己的眼,然后苦笑出声,她将手伸向笙墨的方向,缓缓开口道:“笙墨,你瞧,竟是没有泪的。如今的我,连眼泪都是奢侈的。”
笙墨闻言上前拉住她的手,在她身前跪下来,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连连开口道:“不要这样,小姐,不要这样,若是你没了泪水,那便让笙墨替你流。笙墨替你哭,只求你不要这样作践自己。你理当有一个美好幸福的未来。你是这样美好,小姐,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么的美好……”
霍南烟低下头,捧住笙墨流泪的脸,声音是极轻的:“笙墨,若是有朝一日我得以解脱死去,你肯为我落泪,当是我这一生最为感激的事情。你可知,这世间最不能容的便是太过美好的事物,美好,大多时候是一种天大的罪过。”
“那这天大罪过,便让我来扛!”暖阁的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霍南烟抬起头,但见那人依旧一身白衣,翩翩而立,背后倾泻下来的阳光,投射在他俊美无俦的脸颊上,染上几分神祇的光泽。
那人没有动,便就这样立在原地,然后缓缓张开了手臂,只轻声开口,声音是那么的温柔,仿佛是生怕稍微大了一些,便会伤到眼前的小人儿,他说:“烟儿,哥哥回来了!”
霍南烟从软塌上起身,望向他的那一刹那,心里涌起的暖流是那么的熟悉,她清楚地记得这份依赖和感动。然后她就这样缓缓走向他,待行至他面前,仰起头,定定地望进他的 眼,然后将自己狠狠地跌进他的怀里。
那是自己这一生,最为依赖的温度,有他在便可放松自己所有的神经,仿佛回到了八年前无忧无虑的时光。她将耳朵紧紧贴近他的心脏,听着自己熟悉的心跳声,缓缓开口,却是温软的埋怨:“哥,你怎么才来呀。”
这一句,狠狠击中了霍云朝心底最为柔软的地方,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连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是哥哥的错,哥哥来迟了。”
一旁的笙墨看着团聚的这一对兄妹,便悄然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早已旁若无人的二人。她看着霍南烟此刻的神情,暗暗点头,这样也好。这样总好过她一个人硬撑下去,霍云朝的出现,至少可以成为她的支撑力吧。是不是从此便可振作起来呢……
笙墨不再多留,将门缓缓合好。
“这次回来,会呆多久?”她坐在他的对面,目光垂落在自己的手上,摆弄着手腕上的镯子,却也不抬头看他。
霍云朝并不意外她会这样问,但是每次听她这样问起,用这样的神情,自己的心都好像是被人狠狠地握在掌心,用力再用力,几乎快要生生碎裂开来。这一生,他最为难以忍受的,便是她的难过。可是,如今细细想来,自己竟始终站在令他伤心的位置里。
他伸出手,握住她不安地的手,她抬起头望他,看着他脸上和煦的笑容,和那最为柔和的声音:“不走了。这一次,不走了。”
“我回来,是为了陪你一起走下去。不论面对什么,哪怕是与全天下为敌。”他顿了顿,越发紧地握她的手,“所以烟儿,按东方烈说的话去做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