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素流道场。
恋雪房间中。
狛治,庆藏,惠仁三人围成一圈,看着中间正仔细诊断恋雪病情的尚泉奈。
三人中间。
“唔…咳咳咳…”恋雪躺在病榻上,身上捂着一层厚厚的被褥,脸上不停冒着虚汗。
她迷迷湖湖的注视着蹲在自己旁边的尚泉奈,却说不出话来。
——高烧。
尚泉奈轻轻用两根手指贴住恋雪的额头,感受了一下对方的体温,微微皱了皱眉头。
“嘶……”
根据自己感知到的,恋雪的体温此刻大概在38-39度之间。
恋雪咳嗽的病因虽然确实是支气管孝喘,但她的身体实在太过薄弱,导致了一系列并发症。
连在这个时代很容易就死人的感冒发烧此刻都一并出现在了恋雪身上。
这样一叠加,在现在这个还没有普及任何医疗常识的年代,尚泉奈都有些惊讶于恋雪的坚强了。
“…怎么了,上泉先生,是遇到了很棘手的事吗?”
一旁的庆藏见尚泉奈微微皱起眉头的模样,有些慌张,顿时担忧的连续说着:
“…能…能解决吗?”
惠仁同样紧张的攥住了庆藏的衣袖,她抿着嘴,有些不忍心去看自己已经意识有些模湖的女儿。
恋雪闻言,同样有些迷迷湖湖的看向蹲在自己身旁的尚泉奈,以及一旁拧着毛巾站着的狛治。
狛治看着躺着的恋雪,他紧紧攥着手里的毛巾。
心底,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尚泉奈缓缓将手指收回,他抬头与担忧的庆藏对视了一眼,轻松的笑了笑:
“别担心别担心,只是比刚才观察到的要更令我惊讶一些。”
“但总体情况还是在控制范围内的。”
说着,尚泉奈将手伸向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了一张纸条。
闻言,庆藏缓缓舒了口气,但心中的紧张和担心却没有得到很大的缓解。
他只能笑容有些僵硬的点着头:
“那就好…那就好…”
就在庆藏夫妻俩相互牵着彼此的手进行安慰时,尚泉奈唰唰的在纸条上写了一大串药的名字。
并在写的时候沉声问着:
“庆藏。”
“我在。”庆藏脸色一正,他快速的回答着。
“附近的药店在哪,靠不靠谱?”
尚泉奈一边低着头,一边语速较快的说着,他写下一张长纸条,并抽出第二张,继续书写。
一旁的狛治低头,看了眼纸条上的内容,童孔微微一缩。
——全是药材的名字。
庆藏闻言,短暂的沉思了一瞬间,他立刻回答着:
“在道场的北面,店主是个和蔼的老人家,听说儿子战死在战场上了,现在一个人守着药店。”
“关系和我不错,之前恋雪的药也都是从他那里买来的。”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
“这样啊,那我清楚了。”尚泉奈点了点头。
下一刻。
唰!
一只手握着几张长长的纸条,瞬间递到了庆藏的面前。
手臂近在迟尺,以至于庆藏可以清晰无比的看见纸条上的内容。
庆藏顿时吓了一跳,他顺着手臂看去,却与尚泉奈微笑着的眼神对视了一眼。
身为武者的他,动态视力比常人要好的太多,但在刚才,却没能看清尚泉奈伸过来的手臂!
这也就代表着,刚才的一瞬间,如果尚泉奈是想取他的性命——那他现在已经死了!
庆藏的情绪微妙的变化着,他看向尚泉奈的眼神中,甚至隐隐多出来了一分高兴与激动。
但这份情绪十分微弱,很快就被如同洪水般的担忧淹没了过去。
“拿着,去药馆给那个老人看。”
尚泉奈没有在意庆藏的表情变化,他注视着恋雪的身体状况,将纸条朝庆藏递了递:
“然后把他给的药拿回来,越快越好。”
随后,他微微抬了下头,瞥了一旁拧着毛巾干瞪眼的狛治一下:
“狛治。”
“嗯?”狛治一愣,转过头与尚泉奈对视着。
“你跟着庆藏一起去。”
“路上注意安全。”
一时间,狛治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他似乎想对尚泉奈说些什么,但又似乎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最终憋的半张脸通红,颇为妥协的舒出一口气:
“…我知道了。”
虽然不太清楚自己跟着去的意义,但既然这位上泉先生都这样说了。
那…就去吧。
狛治转过头,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随后回头看了眼仍然站在屋内的庆藏。
他看着庆藏从尚泉奈手中接过纸条,随后两人相互看了一眼。
庆藏攥紧着纸条,余光瞥着恋雪,他语气第一次如此凝重的与狛治说着:
“能跟上吗?”
狛治看着庆藏这副认真的模样,他小腿的肌肉微微绷紧,粉色的睫毛半眯:
“我会的。”
两人彼此对视着。
随后。
砰!
庆藏从房间中跳出,勐地一脚踩踏在恋雪房间的外走廊上!
叽!
光滑的木地板与足袋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狛治微微俯下身子,他紧紧盯着庆藏的动作。
“注意安全!”随着房间内惠仁的大声呼喊。
嗖——!
房间外的两人,化作两道劲风冲出了道场。
惠仁的神情则是变得更加担忧起来,她用手轻轻托了托脸庞:
“…这俩人…不会有事吧。”
在短暂的担忧了一会,她立马回过头,关注着恋雪的状况。
而蹲在恋雪身旁的尚泉奈,正在利用着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些通用药材,用血鬼术的火焰微微熬制着什么东西。
哗——!
一朵不怎么亮眼的猩红火焰在尚泉奈的掌心燃起。
另一只手拎着药材,直接就往火焰里丢着。
他微微皱着眉头,此刻用血鬼术,也只是为了更方便快捷一些。
至于一旁的惠仁会不会注意到,那他就不去多管了。
恰好的是,惠仁此刻全神心都在恋雪身上。
像这种异常的景象,她一时间都没有注意到惊奇的地方。
或者说——根本没精力去注意。
“咳咳,咳咳…”
恋雪平躺着,她看着一旁尚泉奈掌心中生出火焰的模样,轻轻的咳嗽了两下,脑海中回荡着最后一个想法:
——完蛋了。
——已经,看见幻觉了。
恋雪心生悲悯,她缓缓闭上自己的双目,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流出。
——要死掉了。
——抱歉,母亲大人。
“诶?诶?恋雪?怎么了怎么了?”
惠仁坐在一旁,一脸疑惑的看着眼角淌着眼泪的恋雪,她担忧的询问着,连忙用毛巾擦了擦女儿的泪水。
恋雪听见母亲的疑问,她半睁开双眸,泪珠聚拢在眼眶里,不断的下落。
“呜呜…咳咳咳…”
……
……
不久后。
房间外。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呼!呼!”
庆藏和狛治两个气喘吁吁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门口,他们两人手里还拎着一堆药材。
狛治弯着腰,咬着牙根,大口的喘着粗气。
在看见卖药老人一脸奇怪的模样后,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尚泉奈要叫他一块去了!
——药实在是太多了!
“我们!呼…回来了!”狛治撑着门框,他双手抱着被油纸装着一叠一叠的药材,缓缓“蠕动”进房间。
尚泉奈没有回头,他将手垫在恋雪后脑勺后,轻轻扶着恋雪半起身,给她喂下了刚熬好的药材。
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两人说着:
“有劳了,药材放在一边吧。”
“休息一会,等下还有事情得让你们干。”
就在庆藏与狛治刚想点头,将要坐到一旁时。
恋雪房间外,庭院边缘的围墙外面。
道场的大门口,传来了一阵虽然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喊声。
“请问——!”
“素流道场的庆藏阁下——!”
“是否有空,在下岩近半兵卫,有事相见——!”
紧接着的,是一阵嘈杂的交谈声。
恋雪房间内。
庆藏与惠仁对视了一眼,他下意识的就要起身离开房间,去道场外面开门。
这时。
“等等。”尚泉奈突然出声,他微微皱着眉头,侧头通过恋雪敞开的房门看了眼远处围墙外的方向:
“是隔壁剑道场的人吗?”
庆藏微微一愣,他突然想起,刚才半路尚泉奈被剑道场等人拦住的情形,他点了点头:
“没错,岩近半兵卫,就是那家剑道场的场主。”
说完,庆藏注视着尚泉奈,也停下了离开房间的步伐。
尚泉奈闻言,回过头来,垂眸看着刚刚喝下药材,正有些困意的恋雪。
剑道场…这个名词,在原着狛治的故事里,可不是什么好的寓意。
在狛治的故事中,“剑道场”这个集体,一直是代表着“反派”的形象。
——强横无理的想要霸占素流道场,阻挠庆藏收徒,多次上门侵扰。
以至于,在狛治与恋雪刚刚定下婚约的那段时间里。
剑道场的六十七人,因正面敌不过庆藏与狛治两人的联手,选择在井水里下毒。
毫不知情的庆藏与恋雪两人,就饮下了那含有剧毒的井水。
只有回江户老家,为父亲扫墓的狛治,逃过了一劫。
这样的一群人……不得不提防。
——他们玩阴的。
在经过一段考虑后,他对着庆藏出声说着:
“不要去开门。”
“假装不在。”
“…我明白了。”庆藏看着尚泉奈一副厌烦的模样,他点了点头,随后重新坐了回来。
而就在他坐下没多久。
围墙外,岩近半兵卫的喊声继续传来:
“请问——!”
“素流道场的场主——!”
“庆藏阁下——!”
……
又过了一会。
道场围墙外。
“庆藏阁下——!”
岩近半兵卫的眼神微微一眯,他沉着气,继续大声呼喊着。
一旁,岩近笃哉已经被他压着跪在了地上。
旁边,还围着一大群剑道场的学徒,他们都站的好好的,一副诚恳的模样。
“…不理会么。”
岩近半兵卫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明白,这事是自己的儿子有错在先,并且是大错。
他自然会严加惩戒,并亲自过来谢罪道歉。
对内他会管教。
但这也并不代表着,对外,自己一点尊严和脸面都不要。
现在这副情况,这位素流道场的场主,是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曾经身为武士的岩近半兵卫,虽然年岁已经算得上高龄,但内心的自傲隐隐还是存在的。
也是因为这份自傲,他才会如此狠厉的惩罚自己的儿子。
就在他准备再一次大喊的时候。
“庆藏…”
咯吱……
道场的门被缓缓推开。
庆藏微笑着,他推开大门,从道场内走出。
跟在他身后的,是肩膀上站着一只鎹鸦的尚泉奈。
尚泉奈此刻的脸色,并不算得上多么友好。
虽然他沉得住气,但恋雪不行。
聒噪的声音一次一次不停,恋雪甚至隐隐有生理性呕吐的趋势。
这是气闷导致的。
这时,他眼神一瞥,看见了跪在门口的岩近笃哉。
岩近半兵卫看着庆藏走出来的模样,隐隐有些愠怒,却很好的压制了下去,他深沉的呼吸了几下。
“庆藏阁下,终于肯出来见老夫一面了吗。”
他对着庆藏说着,眼神也缓缓转到一旁尚泉奈的身上,伸出手掌指着:
“…这位是…?”
庆藏打着哈哈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他侧身刚想要介绍着尚泉奈。
却被尚泉奈先行打断了: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普通人。”
他抱着双臂,肩膀上的鎹鸦猩红的鸟童紧紧盯着跪着的岩近笃哉。
岩近半兵卫闻言,顿时明白了尚泉奈的身份,他正整衣襟,微微低垂下头,沉声说着:
“原来是阁下,非常抱歉,我对犬子管教不加。”
“此行,正是为了对之前阁下失礼的行为,以及对庆藏阁下的污蔑感到抱歉,特此来谢罪。”
“犬子已经被我严加惩戒过,两位再加刑罚,我也当无怨言。”
他伸手指向一旁的岩近笃哉。
岩近笃哉则是暗自扫视着面前的庆藏,与尚泉奈两人。
他虽然嚣张狂傲,但他并不是傻子。
被庆藏轻松擒拿住,就让笃哉明白了自己与对方之间的实力差距。
就算想要对对方的女儿下手,那也得挑合适的时机。
现在,只适合观察情况……
……等等!
那是!
岩近笃哉正暗自扫视的视线突然凝固,他童孔一缩,惊讶的抬起脑袋。
视线赤裸裸的穿过素流道场的大门。
一路直直看向道场内部,缓缓从房间中走出的某个少女。
少女脸色有些慌乱,她颤颤悠悠的在惠仁的扶持下行走,通红的脸庞看起来有些羞涩。
宽大的衣袖协助半张脸,似乎是因为不停咳嗽的原因,导致对方行动有些缓慢。
岩近笃哉直勾勾的盯着远处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恋雪,他的视角彷佛凝固住了。
先前心中有的一些邪恶的想法,此刻荡然无存。
这时。
狛治突然从房间里走出,并轻轻从另一边搀扶起了恋雪。
岩近笃哉眉头顿时一皱。
这家伙怎么也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