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主子的命令,巧儿等一干下人应声就要来抓我。“慢着!”门外传来了一声喝止。随着声音,秦道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秦道然看了屋里的阵势,对福晋行礼道:“福晋,九爷今天陪驾去西山。临去前,九爷曾吩咐奴才要看好这个院子,不准任何人随意出入,所以,还请福晋离开。”
难怪今天栋鄂氏敢带着这群女人上门难,原来是胤禟不在京城。秦道然若是拦不住,今天我只能自求多福了。
栋鄂氏看了看秦道然,冷下脸道:“秦道然,忘了自己的身份么?”
秦道然说道:“您是府里的嫡福晋,奴才从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所以奴才只知遵照九爷的命令,不敢擅自作主!”
好样的,秦道然!我在心里赞了一句。
秦道然此话软中带硬,既不卑不亢地回应嫡福晋的盛气凌人,又提醒她不要擅自作主,违反了九爷的命令。
栋鄂氏面色一懔,说道:“既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应明白,现在九爷不在,府里的大小事物都要听从本福晋的安排。”
这话有些不好反驳。秦道然微一踌躇,就听栋鄂氏接着说道:“我此来也不是要违反九爷的命令。只因现在府里新添了两个小格格,下人人手一时吃紧,就想到这院里来借两个人手。”
老套的戏码!是想让我洗衣服还是想让我劈柴?
我嗤之以鼻,但没吱声。
小荷却沉不住气了,气道:“九爷吩咐过,主子养伤期间,先不安排差事!”
“大胆!”栋鄂氏拍桌子站起来。“主子说话,哪有一个丫环插嘴的份儿!还有,你嘴里的主子是谁?”
栋鄂氏声色俱厉。我暗叫糟糕,被栋鄂氏捸着话茬儿,小荷要吃亏了!
果然我听她叫道:“来人,把这个分不清主子、奴才的丫头拿下,掌嘴!”
巧儿等一干人冲上来抓住小荷,不容分说地开始掌嘴。
巧儿左右开弓狠狠打着小荷,在报她被打那一耳光的仇。
栋鄂氏悠然自在地端起茶杯,不时地用眼角余光瞟着。
有胤禟暂不给派差事的吩咐,又有秦道然在里看着,栋鄂氏不能把怎么样,就打我的丫环泄愤。打在小荷脸上,就等于打在刘春桃脸上一样。也许,她还想起王婆子被掌嘴的事。
那么……
我心中一惊,不会把小荷打得与王婆子一样重,甚至直接打死吧?凭这女人阴狠的性子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我“唿”地站起身,大喝一声:停!
也许是我喝的声音太大,巧儿吓得一下子停了手,不知所措我,又看看栋鄂氏。
栋鄂氏蹙紧眉头正要说话,我却抢道:“福晋,春桃出身低微,不懂规矩,以前对福晋多有冒犯。福晋要罚,就请罚春桃。小荷只是个丫环,还请福晋高抬贵手放过她!”
“罚?有爷的吩咐在身,又有这位拿着上方宝剑的秦管家护着,本福晋怎么敢罚?”栋鄂氏语带嘲讽,眼中怨毒难掩。
我说道:“爷把春桃安置于此,不让人来打扰,就是要让春桃反省自己的过错。经过这些天的反省,春桃深悔自己的错失,想要弥补却没有机会。既然现在府里人手不够,春桃愿意帮忙以示悔过。是春桃心甘情愿,并非福晋违了九爷的吩咐。”
栋鄂氏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似乎在权衡这提议的可行性。
我的提议让她不用承担违反九爷命令的罪责,又可以拿我出气。我这么做,只求放过小荷。
栋鄂氏似是权衡明白了,展颜一笑,对秦道然说道:“都听到了?可不是我们违了九爷之命!其实,本福晋只是想让奴婢帮着洗洗衣服和小格格们的尿布而已。”
现在我若是在喝茶,一定会当场喷出来。洗衣服,栋鄂氏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不过,那尿布,貌似很臭的……
秦道然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唯唯应诺。
衣服送来了,各房各院的都有,堆得像小山一般。尿布也送来两大盆,两个小仔子怎么这么能尿?
捶捶酸痛的腰背,看着眼前左手洗出来的那大盆衣服,再看看右手还没洗的更多的衣服,不禁有些泄气。
在现代,我的衣服大多都是用洗衣机洗,除手洗过几件内衣外,还真没洗过什么衣服。到古代一直有人伺候着,双手不沾阳春水的,更是连肚兜都没自己洗过。
现在一下子要洗这么多衣服,对我来说还真是一件苦差事。
虽然天气还热,可井水却很凉。在这样的水里泡了好几个时辰,泡得手指冰凉,还通红通红的,看(,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c上去活像一根根水萝卜。我从没用过搓衣板的,洗起衣服来,动作十分不协调,效率也特别低,还一不小心把手给搓破。
若是在现代,我会大呼小叫地找棉花止血、涂红药水、再找创可贴贴上,伤口完全愈合前决不会再下水。
可现在我却看着手指上汩汩往外冒的血,仅悄悄用唇吮了几下,等它不冒血了,再若无其事地继续洗。
伤口处很疼,但我只能咬牙强忍。
小荷已经把尿布都抢过去洗了。院子中没有井,要到离院子很远的地方去打水。我不允许出院子,只好由小荷去打水。一桶一桶的水往院子里提,已经把小荷累得够呛。再因为小伤大惊小怪的,小荷一定会把所有的衣服都抢过去洗。
她本来就是因我而受牵连,我怎能再加重她的负担?
晚饭没有按时送来。想起刚来大清被关柴房那天,也天没人给送饭。那一次是福晋院里的人搞的鬼,这次多半也是。
天都擦黑了,我和小荷还在饥肠辘辘地洗衣服。感觉水越来越凉,手冷得已经麻木,身上也开始打冷颤。没吃饭,身体没有热量,又连着泡好几个时辰冰冷的井水,竟让我在这么暖和的气里感到冬般的寒冷。
我停下手里的活儿,对小荷说道:“小荷,去厨房吃东西吧?等吃完,再回来洗。”
小荷还没说话,却听来送福晋新换下来的衣服,顺便监工的巧儿道:“这些衣服不洗完,别想吃饭睡觉!”
我冷笑道:“福晋罚的是我,不是小荷!小荷只是帮忙,我衣服是没洗完,为什么不让小荷去吃饭?”
巧儿被我的话噎了一下,正要争辩,我却抢着说道:“巧儿姑娘,九爷吩咐过,院子不准闲杂人等随意出入,今儿你可是来了好几趟,难道就不怕九爷回来追究?”
九爷人虽不在,可他大爷的淫威还在,我就不信巧儿丫头能毫不顾忌。
果然如我所料,巧儿色厉内荏地说了两句找场子的话,便匆匆忙忙地跑掉了。
小荷不肯独自去吃饭,我让她吃完顺便给我带来,才答应着去了。
没一会儿,小荷空着手回来,脸上多了几道手指印,眼睫上还挂着泪。我不用问,就知道是谁干的。
栋鄂氏,这笔帐,我记下了!
夜已经深,洗了好几个时辰,脏衣服堆成的小山却没见小多少。那是因为我们一边洗,一边有衣服源源不断地送来。是摆明了不让我吃饭睡觉。正要想个法子,却听院门口传来争执声。
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是奏道然让个小厮来给送吃的,却被守在门口的绮月斋的丫环给拦。那个叫棒儿的丫环又抬出福晋的命令,小厮只好提着食盒离开。
秦道然这么晚才派人来送吃的,就是怕来早了,会被福晋的人看见而受到拦阻。可惜,这么晚送来,还是被人阻了。
看来栋鄂氏是打定主意让我饿着肚子干通宵。真的这么干上一夜,恐怕明天我们就可以直接收尸了。
嫡福晋的不人道和丫环的无理取闹勾起了我的性子,哼,今天我还非要睡上个好觉不可,不然大家都甭睡!
我对小荷道:“小荷,收工,剩下的衣服明天早上再洗!”
我先扶着凳子艰难地站起来,腰痛得就像折了一般。头有些晕,身子晃了晃,小荷忙过来扶住。
“主子怎么了?要不我们找秦管家叫太医吧!”小荷大惊。
我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只不过是前阵子受刑身子虚,再加上今天劳累过度,又没吃饭,引起低血糖。年轻轻的,不会有大毛病。
小荷扶着我要往屋里走,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站住!
声音尖锐,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
我和小荷回过头,见是个脸庞尖瘦的丫环,身子也瘦得跟芦柴棍似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就是那个棒儿吧!
她指着我们道:“衣服还没洗完,谁让你们进屋睡觉的?”
小荷说道:“现在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清,洗也洗不干净,不如等到明天早上再洗。”
那丫环像拨浪鼓似的摇着头说道:“那可不行,主子们还等着穿这些衣服呢,洗晚了,耽误主子们穿,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小荷噎了,气道:“哦!主子们衣柜里那么多衣服,偏等着几件么?”
那丫环说道:“这可是福晋的命令!”
又抬出福晋,小荷无法再接话。
我轻咳一声,说道:“棒儿姑娘,晚了,守在这儿不累么?”不出所料,棒儿的眼神一闪。
三更半夜的,谁被派来干这受累不讨好的差事也不会心甘情愿。
我笑道:“我们可是累了,要去休息。棒儿姑娘若是要衷于职守,就去告诉福晋。”我观察着她的神色,继续说道:“不过,想福晋早就歇下。现在,所有的人怕是都睡了。”棒儿的脸色又是一暗。
心里更有几分底,“此时去吵醒福晋,不知是会夸衷于职守呢,还是会怪罪扰的好梦呢?”
棒儿看着我们,眼现犹豫之色。
我再接再厉:“棒儿姑娘,有个提议想不想听一听?”她的眼神专注起来。继续说道:“我们呢,进屋睡觉,你呢,也找地儿去睡。明早晨趁别人还没起,我们就起来干活儿。这事你不说,我们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你看怎么样?”
办法听着十分可行,棒儿眼里有更多的挣扎。
棒儿被派来干种谁也不愿干的活儿,多少会有些怨气。再被话里话外的么挑,的怨气便更足。此时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又怎会不动心?
“棒儿如此犹豫不决,是怕我们不守信用么?这样好了,明天一早,棒儿姑娘来叫我们好了,哪个时辰叫,我们就哪个时辰起来干活儿!”
听上去主动权在她手里,应该放心了吧?
棒儿眼中的挣扎不见,显然已经拿定主意。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我和小荷相视一笑,进屋睡觉!
床上,我和小荷互相依偎着。月光透过窗缝照进来。在地上划上一条条笔直的白线。
若是把窗子全都打开,让地上投上大片月光,就跟李白的《静夜思》中的情境一般无二。若是也学这位诗仙“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话,又会是一种什么心境?思乡之情怕是比他还要真切且无奈。
他的故乡还可以回去,我的,却永远也回不去了!
若是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去了?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以前只是想逃离,却从没想到过这个字。
小荷静静地开口:“主子,您在想什么?”没等我回答,又说道:“您别难过,明天九爷回来,就好了。九爷不会让福晋欺负您的。其实九爷还是很在意您的,您受指伤,用的那个绿色的药膏和现在涂的这个治鞭伤的白色药膏都是九爷费好大力气才弄来的。尤其是那个绿色药膏,听是苗疆进贡的,宫里也只剩下这一瓶,不知九爷用什么法子把它弄来的。还有,您受鞭伤后,听见九爷对前来医治的太医,若是治不好您,便让太医一家子陪葬。当时九爷急得跟什么似的,脸上的表情看着吓人。还有……”
“别说了!”我语气严厉,小荷一下子住了嘴。我放缓语调,说道:“刚才并没有伤心,只是在想一诗,是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霜……”我对小荷缓缓念颂。
小荷对我说的那些事,不愿听,也不愿想。我做的事,让他深恶痛绝,他恨我是理所当然的。我是个理智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不会再不切实际地奢望他念着旧情而温柔待我。即便他偶尔表现出的温柔,那也是源于怜悯的施舍。并不是真情,也不是真正的温柔。
若是把它想像成胤禟对我旧情未泯,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而我,不想沉溺在幻像中纠结。
当初,逃离时,秉持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意念,对自己狠下了心。对胤禟,也是如此。
不然,何必冒着被抓的危险,一定要跑回来偷他密室中的宝物呢?自己积攒的银票,已经足够花上一辈子。
之所以要做得那么“绝情”,便是要他恨我。
只有让他看到我的“不堪”和绝情,恨我入骨,才能斩断他对我的情丝。在以后的岁月里,才不必忍受噬骨的相思之苦。
当初的目的达到了。他真的恨我入骨,才会毫不留情地鞭打我,可我却为何感觉到一丝失落?
“这诗真美,诗人在想念他的家乡吧?”小荷轻轻地说道。
“嗯,天上只有一个月亮,在他乡看到的和在家乡看到的是同一个月亮,所以月亮能寄托人的思乡之情。”
“主子,您知道的真多!小荷真的很佩服您。”
“小荷,以后没人的时候,就叫姐姐吧,我也很想有个妹妹。”今天与我患难与共,所成就的这份情,无法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