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简单,吃得也快。
等吃完晚饭收拾完碗筷,一家人便又都团团围坐在伙房里。
这回没有让谁回避。或是坐在小方桌前,或是坐在灶旁烤火,大大小小,总归是一个不落。
温小米双眸熠熠,看着许如风,“得了多少银子,你拿出来吧。”
听到“银子”二字,许如兰几兄妹双眸也是乍然亮起。
长这么大,最渴望得到的东西,除了食物,便是银子了。
许如风从柴堆角落里拿出背篓,掏出来一个被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裹。
层层打开后,一堆碎银子便呈现在家人面前。
“哇!”
许如兰掩嘴失声叫了一声,张婆子与两个儿子,也看直了眼。
这么多银子,做梦都不敢想!
许如风道,“白糖一共十五斤,三十五两一斤,合计五百二十五两。”
全家人除了温小米以外,全都不识数,不知道他是怎么如何计算的,当然,他们也没去想这个问题。
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五百二十五两”这个数字在脑子里一遍遍轰炸,已是震惊到失言。
温小米也有些意外,她以为三十两一斤已是最高价,不成想,他还能卖到三十五两一斤。
有点生意头脑嘛。
她抓起一把碎银子看了看,问他,“过程还顺畅吗?”
许如风道,“如你所料,铺子掌柜想完整的得到白糖淬炼的方子。”
温小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那你如何回答的?”
瞧见她担心和紧张,许如风眼里流露出暖意。
他起身,慢条斯理的去倒了一杯水喝。
大家着急瞪眼。
他喝了水才慢悠悠地道,“我是船员,偶然从海外过往的船只上得来。”
温小米竖起大拇指,“这个说法好。”
一般商人都不了解海外的市场,也不想去碰触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许如风说白糖来自海外,他们便会主动放弃。
可前提是……
“那掌柜信了吗?”
许如风缓缓摇头,“被我甩掉了。”
也就是说,掌柜并不相信,还派人跟踪了他,或者想挟持他。
温小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是没有说出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其中的凶险,却是难以想象。也亏得他武艺高强,否则只怕小命难保。
温小米刚松了口气,又有别的担忧,“那你以后去城里,他们认出了你,该怎么办?”
他淡淡地道,“不会。”
“你乔装了吗?”
他微不可见地点头。
温小米舒心笑起,“那就好。”
不禁偷偷多看了他两眼。
心思缜密、反应敏捷,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他真不是一般人。
张婆子回过神,压了压心口,“风儿,听你这么说,娘这心里实在是心惊胆战。不如以后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种地吧。富贵险中求,可这富贵,娘不想求,娘只希望你们平安顺畅。”
许如兰也道,“是啊哥,以后你别去涉险了……”小手拍着胸口,豪气万丈地道,“我去。”
众人:“……”
张婆子一巴掌就打在她头上,“胡说八道什么!”
她捂住头,一脸委屈,“娘,干嘛打我呀,我是认真的!我人小机灵,躲得也快,那掌柜的人想抓我,也不是那么容易……”
张婆子不耐烦地打断她,“行了,别在这儿添乱了。你哥会武艺,能将恶人揍得落花流水,你呢?反过来被人揍得肝脑涂地。”
可当她目光看向温小米时,却是那么的温和,满满都是笑意。
轻声问她,“这钱……你作何打算呀?”
温小米垂眸,反而沉默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许久,才伸手将装钱的口袋敞开一些,数出了五十两银子。
“这一份,是成本。”她将这拨钱一分为二,一半给自己,一半给了许如风。她只出了二十两银子而已,剩下的都是他出的。
许如风挑了挑眉头,没说什么。
温小米从剩下的一拨银子里,分别给了许家兄妹一人两个银稞子,约每人二两银子。
“嫂子……”许如兰哽咽了,拿着钱的手都在抖。
长这么大,手里没拿过一文钱,更何况银稞子?做梦都梦不到!这能买多少糖了啊!
许如海两兄弟也很激动,拿着银子翻来覆去的看,仿佛怎么也看不够,爱不释手。
“谢嫂子!”傻笑着给温小米道谢。
温小米也笑了笑,也给了张婆子十两。
张婆子惊愕,下意识地推回来,温小米按住她的手,“大家都出了力的,这是劳动报酬,一定要拿。”
张婆子拿不定主意,拿眼睛看自家儿子。
许如风一动不动,双眸深邃似海,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剩下的钱,温小米依旧一分为二。
“之前就跟你说好的,方子我出,白糖你卖,与我同等的付出,因此,所得的银子对半分。”
许如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温小米只觉得自己的心思已被他看穿,有点狼狈。
可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因为,她怕自己错过这一回,以后都没有机会离开了。
没错,她把钱都分了,撇得一干二净,就是打算今晚宣布离开。
她舔了舔发干的唇,看向两个孩子。
知道大人们在商量大事情,他们便乖乖地在一旁烤火,不闹不哭。
可当看到温小米眼里的愧疚、不舍、难过,两个小家伙一下子紧张了,不约而同的起身,偎依到温小米身边。
“娘亲……”
他们很不安,紧紧靠着她,对她撒娇。
温小米听着这软软糯糯的童音,只觉得心都要碎了,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
可她抬眸,看到的是许如风那张冷漠如斯的脸,心里又冒出一股无名火。
他不是已经看穿了她的内心、猜测到自己想做什么了吗?居然无动于衷、冷眼旁看!
难不成……他真希望自己离开?
这么一想,她心中顿觉悲凉。
是了,他原本也不想娶她,是被她继母逼迫才勉为其难的。
眼下摆脱她,再娶一位能干的女子回来操持家务,不是更香?
自己在这儿患得患失、踌躇失落,人家心里头怕已是急得不行,自己若是再不开口,他就要旧话重提,说要送她回去了吧!
她垂眸,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好一阵,她抬起头来,目光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