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你怎么会用缚妖索!”白夺胡乱地躲闪,却不料正中缚妖索的一击,燃烧着魂火的红线瞬间贯穿了白夺的腰身,如同用针刺穿白纸一样简单。
“咳!”白夺咳出一口白血,它用手抓住身前的缚妖索,奋力挣扎着,“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该死的闫王!咳……大哥……大哥救我!”
钟离抬手一挥,缚妖索调转绳头,从白夺身后飞射而出,一下刺穿了它那干枯的手掌。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白镰拖着锁链一起落到了地上。
“它怎么突然这么弱了?刚刚不是还挺厉害的吗?”看着被缚妖索封住动作的白夺,白鹿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白夺无眼,黑夺无口,它们两兄弟如果通力合作,恐怕这屋内没有能敌得过的。但若只有白夺一个的话,不过是个耳鼻灵敏的瞎子。”红尘十三抬起烟杆啜了一口,看向那根红线,“缚妖索这种东西,原本是崇真理部的暗杀技,悄无声息,刚好克制白夺。”
“什么?崇真……理部?”白鹿看向钟离,“部长,你到底……”
钟离没有回话,他死死盯住白夺,厉声问道:“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咯咯……”白夺虚弱地笑了一声,舔了舔嘴角的血,“说与不说都是死路,爷又何必……咳……何必跟你浪费口舌?”
“凌迟与斩首,”钟离冷眼看着白夺,“亦都是死路。”
说罢,钟离又一挥手,缚妖索再次钉入白夺体内,白夺惨叫一声,但仍什么都不说。毫无犹豫,钟离引着缚妖索再一次穿透了白夺的身体,紧接着,一次,又一次,缚妖索每次都完美避开了要害,白夺的一口气既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只得颤抖着身子发出痛苦的哼哼声。
看见眼前的惨状,穆雨微不由地想起缉拿春日火时的场景。这起了杀性的黑白夺,如果放任不管,迟早会变成祸害,想到这,穆雨微咬紧牙关,撇过目光不再去看白夺。
缚妖索忽然一停,白夺终于喘出一口气来,此刻的它早已脱力,全靠缚妖索将它的肢体悬吊起来。白夺吐出一口血,干笑一声:“孽缘……当初你爹抓住我的时候,也是用的这一招……没想到……咳咳……”
钟离手上的动作一顿:“你认识钟刑?”
“何止认识……当年我们和杨旗、钟卫风一战,还号称什么理部三杰,还不照样被我们兄弟打得自顾不暇……”白夺咧开嘴,白色的血顺着嘴角滑下,“要不是被你爹暗算,我们也不至于被困了这么多年……咳!”
“不过……”白夺把话锋一转,“听说你爹娘在那之后没多久就死了?咯咯,给驱妖门做走狗,这就是报应!”
听见白夺那带着嘲讽的语气,钟离抬手一握拳,穿刺在白夺体内的红绳开始缓缓拉扯,撕心裂肺的疼痛让白夺几乎气绝。
“你想查天师火案?”白夺虚喘着气,“实话告诉你,关于那场大火,我什么都不知道。十七年前被你哥砍了一刀后,我又遭到追击,元气大伤,侥幸逃出了獐市……前不久,我听说天师寺在六年前被大火烧了,才敢回来……没想到大哥也还活着。我和大哥来到这地方闹事,就是为了引你出来,却不料被闫焕之那厮给骗了……”
“本想报一刀之仇,不曾想却折了性命。”印师闭上眼,“可悲。”
“何止一刀之仇!”白夺忽然挺起脊背骂道,“当年驱妖门滥杀无辜,为了做研究,把我们兄弟折磨得妖鬼难辨,难道就不是仇了!如今驱妖门已不复存在,这余罪,自然该由余孽还!”
拼死说完这些话后,白夺重新痛苦地缩起身子,它的骨肉被缚妖索拉扯得支离破碎,白色的妖血在真理部的地板上汇成了一条条溪流,淌向门外。
“杀了我。”白夺苦笑一声,“给个痛快。”
话音刚落,白夺浑身一怔,它脖子一软,头颅垂了下去。缚妖索干净利落地在白夺的心口处开了个洞,随后,其上的魂火缓缓熄灭,缚妖索重新变回了普通的红线。
看着和红线纠缠在一起的白夺尸身,钟离俯下身,将沾着鲜血的手指点在了它的眉心,然后默念起口诀:“万法度人,无量长存……”
一团淡蓝的魂火从钟离的指尖燃起,火焰蔓延至白夺身上,不消片刻便将整个尸身点燃。看着白夺在火焰中化为片片碎屑,钟离再也支撑不住失血过多的身体,眼前一黑昏倒在了地上。
***
夏天的獐市,雨往往下在夜里,一场清爽的夜雨过后,闷人的暑气便会消解几分,就连聒噪的蝉鸣声也会停歇下来。
白鹿找到萧寒时,萧寒已经醒了过来,她蜷坐在墙边,发丝上还沾着些许雨珠。直到被白鹿领回真理部、喝下一碗热茶后,萧寒才终于缓过神来。
第二天早晨,钟离清醒之后,随白鹿和穆雨微一起去了那条巷道内。狭窄的走道里,七星龙渊被弃置在墙边,剑的一旁是黑夺的尸体,尸首被利器斩得血肉模糊,若不是昨夜一场雨将满墙满地的血迹冲刷了开,这现场肯定比真理部内的场面惨烈数倍。
“是钟有狐。”钟离拾起剑,“除了我们,只有他知道龙渊的用法。”
穆雨微弯腰拎起地上的挎包,问道:“会长能看得见黑夺,会不会也和他有关?”
“有可能。”钟离用袖子拭了拭剑身上残留的黑血,然后收剑入鞘,“受两把妖刀的影响,普通人或许也能见妖。”
踌躇片刻,白鹿忽然问道:“部长……有些问题,我不知该不该问。”
钟离收剑的手忽然一停,一寸寒光停留在了他的手前。
“崇真理部,到底是什么?”白鹿疑惑地看着钟离,“驱妖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还有,部长你……是个孤儿吗?钟有狐和你是什么关系?”
一声剑身摩擦木鞘的声音缓缓响起,直到刀镡碰鞘,发出一声“喀”的吻合声时,钟离才缓缓开口:“崇真理部,是驱妖门内最强的部门。”
“驱妖门分为宗门和分门,宗门继承钟馗血统,分门是外来的见妖者。”钟离云淡风轻地解释着,“为了调解宗分门之间的矛盾,驱妖门将两门最强的驱妖士集合在了一起,组成了理部。”
“你以前是理部的吗?”穆雨微问道。
钟离点了点头:“我是分门出身,父母也是理部的驱妖士,我出生没多久后他们就死了。我和姐姐钟慈是被钟卫风养大的,钟有狐是钟卫风的儿子,他是宗门的天才,七岁就进了理部。”
“在我的记忆里,只有父亲钟卫风和母亲乔长安,没有钟刑和杨旗。”钟离看着七星龙渊那如血的剑鞘,“那两个人留给我的,只有这个名字而已。”
看着钟离深邃的目光,穆雨微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们出了什么事吗?”
“整个驱妖门都很避讳提到他们,就连养父也对他们闭口不谈。”钟离握紧剑鞘,“枢部长老曾经跟我提过,他们是因为太过天真,最后被一把妖刀害死了。”
“可他们不是理部三杰……”
“与我无关。”钟离打断了穆雨微的话,“白鹿,黑白夺引发的案件平息了吗。”
钟离的话锋转得太快,让白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白鹿掏出手机打开一个文件,把内容转发到了真理部的群里:“案件内容都在文件里。会长说她还没缓过劲儿,就不跟我们一起去处理了,拜托我们把后续的情况跟进一下。”
“不必了。”钟离看了一眼文件,然后把手机揣回兜里,“黑白夺本不作恶,是为了让魂魄不散才夺取了人的情义。能被它们盯上的,本就不是什么有情义的人。”
“哎?部长,你去哪?”
“回去。”
“回去?”白鹿急了,连忙追了上去,“那,那这案子怎么办!会长的委托怎么处理?”
“黑白夺已死,情义无法追回,案子到此为止。”钟离戴起兜帽,向真理部走去。
看着钟离越走越远的背影,穆雨微蹙着眉叹了口气,她抬起头看向巷道上的那一线蓝天,无风无云,亦没有飞鸟。
“什么都没有留下……吗?”穆雨微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