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哥哥……”她哽咽道。

冷枫的眼眸蓦然睁大，难以置信的看向宛央，嘶哑的问：“你说什么？”

大颗大颗的泪水划过宛央苍白的脸颊，她的双手放在冷枫的脸上，层层叠叠的疤痕集中在他的脸的下半部分，在眼眶下戛然而止。而完好的眼角肌肤上，一个小指大小的红色胎记赫然其上。

“我说你是昀哥哥，洛天昀！”她低声道。

听到她叫出自己的本名，冷枫慌乱的推开她的手，从地上捡起宛央手中滑落的黑巾，遮掩住自己的眼角。纵使全身都没有力气，他还是挣扎着想要离开，“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他无力的说。

宛央拉住他，“你就是昀哥哥，我不会认错的。”

“我不认识你！说了你认错人了！”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气，他一把将宛央甩开，任由她倒在地上。

宛央从地上站起，脸上泪痕纵横，她狠狠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水，喊道：“我是宛央，昀哥哥，我是宛央！”

背对着她的洛天昀身子一震，缓缓转过身来，难以置信的目光划过宛央完全陌生的脸庞，幽深的黑瞳浮起难言的困惑。

宛央一步步走近他，“我十二岁那年，为了找件稀世奇珍给我做贺礼，四哥和你一起去抢了瑶支进贡昌岐的贡品，夺来了一枚稀世宝珠，名为月影。”她伸手到腰间解下香囊，从中倒出一枚幽蓝色的珠子，珠子镶在细细的银链上，在破晓前的黑暗中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洛天昀眸光散乱，如同做梦般的神情浮现在他伤痕累累的脸上。他轻轻伸出手接过宛央指间的珠链，怔怔的看着那一点幽蓝，“是啊，我们劫了瑶支进贡的马队，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语声渐低，几不可闻。

宛央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后来这件事被父皇知道了，狠狠把你们责打了一顿，关在地牢里两天不许吃饭，幸好瑶支国和昌岐国都不知道是你们做的，只道是南疆的流寇所为，这才没有铸成大错，”她伸手去握住洛天昀拿着月影的手，温柔的说：“我悄悄去给你们送饭，送的是菱花糕……”

他下意识的接上去，“还有胭脂酥。”

宛央含泪笑着，扑到他怀中，“昀哥哥，真的是你！”

李珉怔然的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相拥，不知怎的心头竟涌上一丝丝苦涩。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若是引来了御卫就不好了。”

宛央这才如梦初醒的擦干泪水，热切的说：“昀哥哥先跟我们走吧，央儿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替你解毒，”她面上掠过一丝歉疚，“都是我不好，竟给你下了化功散。”

洛天昀咧嘴一笑，熟稔的拍了拍她的头，“你下毒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我啊。”

李珉皱眉道：“别磨蹭了，快些上路。”他示意两个手下扶着洛天昀，自己则将斗笠重新戴回头上，刻意压低了帽檐，一行人便迅速离开了。

在山林里走了大半个时辰，才找到一个小村落，李珉给村长塞了些银子，村长便招呼全村的人将村头堆放杂物的仓库收拾出来借给了他们。

宛央先取出解毒丹给洛天昀服下，又凝神施了针，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笑道：“化功散已经解了，但药效可能要到明天才能过去。”

洛天昀紧盯着她的脸，问出了搁在心里很久的话：“央儿，你的脸……为何会这样？”

宛央摸了摸自己的脸，坐到他身边，“不过是为了掩饰身份，一言难尽，我的时间不多，这些事……”她看向李珉，“世子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洛天昀点点头，宛央又道：“昀哥哥，你怎么会成为天水阁的杀手？”

洛天昀惨然一笑，将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

三年前他因为即将大婚，便没有随铁军出征，而是留在宛国京城筹办婚事。本以为宛夙很快就会得胜而归，却等来了全军覆没的噩耗。皇上听闻爱子惨死的消息，当场中风，几乎一病不起。

等皇上的身体有了起色，萧源已然登基为帝，建立了谡朝。皇上立刻倾举国之力宣布讨伐谡朝，一来是为了报逼死儿女的仇，二来也是为了全之前与永朝的兄弟盟约。

只是损失了铁军的宛国虽然还未到不堪一击的地步，但也无力与谡朝相抗衡，谡朝借机出兵覆灭了整个宛国。京城告破的那日，皇上自刎殉国，而他的五个儿子也都在血战中力战而亡，只有七皇子向敌人求饶，甘愿俯首称臣。

洛天昀本想一死殉国，但他的母亲和妻子合谋给他下了蒙汗药，并将他藏匿在家中的地窖里。待他醒过来时，整个京城已经成为一片血海。他的父亲洛长风的首级被高高的悬挂在进城的城门上，旁边是他母亲妻儿的尸身。

京城中到处都是通缉他的榜文，他狠心用火钳烫坏了自己的脸，趁夜逃出了京城。后来凭着一身武功加入了天水阁，成为了那里最有名的杀手，至今已是第三个年头。

他平静的讲完了自己这几年来的经历，“我之所以活下来，或许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向萧源报仇，这是我在城门下对着父亲的首级发过的誓。”

他忽然起身朝着李珉跪了下去，“请世子收容我，让我有机会手刃仇人。”

李珉忙伸手扶起他来，“洛将军不必如此，你我都是背负国仇家恨的人，理应同仇敌忾。”说完，他看了一眼宛央，却见她神情凄楚，知道她是听到这些心有所感。

“多谢世子，不瞒你说，一年前我已接任天水阁副阁主之位，只要世子有命，我定会不遗余力。”洛天昀郑重道。

李珉拍拍他的肩膀，点头道：“这些日后再说，眼下……”他看向宛央。

宛央站起身来，“昀哥哥，你先与世子呆在一处，我要回去了。”

“你要去哪里？”洛天昀问道，忽然想起之前接受任务时搜集的情报，“你要回到皇宫里去？”

宛央点点头，洛天昀却一把抓起了李珉的衣领，“我本以为是你救了公主，没想到你是利用公主！你要做什么我替你去做，不能让公主再身犯险境。”

因他身上化功散的效力还没过，李珉很轻松就挣脱开了，苦笑道：“我从未想过要利用她，这些……都是她自己的主意。”

洛天昀惊异的看向宛央，“央儿……你为何要如此，这些不应该是你来承受！”

宛央勉强一笑，“这些……世子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的，我要走了。”话音未落，她便转身离去。洛天昀想要追上去，却被李珉拉住了。

李珉眼中有着深深的无奈，沉声道：“随她去吧，她想要做什么，是谁都阻挡不了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