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所城南门口,陈鼠儿拄着根竹矛站在城门口,也许是长时间的站立让他觉得累了,他将竹矛靠在肩上抱着竹矛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其上,使这根和他身材一般芊细的竹矛杆弯曲呻吟着。
“唉!”陈鼠儿看向南面海的方向一声叹息。
自从千户张鹏飞出走三门岛以后,千户所里许多年轻军户也随其去了三门岛,而这陈鼠儿却因为生病的老爹无人照顾而留了下来。
没过多久,陈鼠儿便听说去了三门岛的军户过得着实不错,不少人都当上了军官,而他们捎回家里的大笔银钱也佐证了传言的真实性,现在大鹏所城中有人在三门岛效力的军户家庭都阔气起来了。
与之相比,陈鼠儿的处境却越来越差。张鹏飞走后,这大鹏所城便成了副千户康伯冲的天下,这陈鼠儿因为以前和张鹏飞手下的陈大钱、牛斗等人走得近,便受到排挤,不但丢了十分清闲且钱粮较多的库丁差事,而且被打发来看城门,不但累还要受康府家丁们的闲气。
陈鼠儿不禁想,如果自己也去了三门岛,凭着自己的关系现在恐怕至少是个小旗了,手里也有花不完的银子了。
“你他妈的给老子用心一点。”正当陈鼠儿心中哀叹时运不济的时候,两个康府的家丁走了过来,一人见陈鼠儿走神了,立刻一脚过来。
陈鼠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看了一眼那叫徐浩的家丁心中涌起一股愤恨,心想这城门本是五个人一起看的,现在你们喝酒赌钱加睡觉好不快活,让我一个人在这苦挨,还说什么用心不用心?但他知道这人是康伯冲的表侄,自己得罪不起,于是强打着笑脸道:“徐爷教训得是,小的一定用心。”
那姓徐的康府家丁输了钱正一肚子气,正要再踢陈鼠儿几脚出出气,却隐隐听到一阵鼓声,似有似无的也分不清方向,他疑惑的四处张望想要寻出鼓声的来源。
鼓声更响了,几人朝南面看去,就看到两面大旗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接着打旗的人也渐渐出现在几人的眼中。
只见一支军队排成方阵,人人身着灰黑色的盔甲,脸上都带着铁面,这些铁面有人脸有鬼脸,有哭的有笑的,还有面无表情的,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使人不自觉的产生一种心悸的感觉。这些铁面人手持戚刀大盾长枪鸟铳,踏着鼓点大步走来,就如同压过来一座铁山。
那几个康府家丁包括陈鼠儿在内都是呆立当场,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过了好一会,徐浩才大声道:“快关上门!”几人如梦方醒,连忙跑进城门将门从里面关上,又派人快速禀报康伯冲。
军队来到城墙前五十米,随着一声唢呐声响起,全军停下脚步。这时城楼上的人才看清那两面大旗上分别写着:大鹏守御千户所千户张、万山守备张。
一人走到城门前,向退到城楼上的人厉声喊道:“千户大人讨贼凯旋而归,还不快快打开城门迎接!”与此同时,军阵前列几个身着铁甲的人拉开脸上的面具。
“真的是千户大人!”陈鼠儿指着军阵中一面容清秀但却透着威严的年轻人道:“是千户大人回来了……”
张鹏飞现在身上穿着和獠士一个式样的盔甲,不过只有两层,钢叶的厚度也大大缩水了,总重量只有五十六斤,虽然还是挺重,但为了扮酷也只能忍受了,他大声喝道:“本千户在此,尔等还不打开城门,更待何时?”
徐浩见果然是张鹏飞,心中大松了一口气,本待开门,却又一想,这张鹏飞气势汹汹的带兵回来来者不善啊,先削削他的面子将他的气焰打下去再说,于是冷笑道:“原来是千户大人,请您老稍等,等康副千户传下命令,小的们自然会开门。”
“大胆,我才是大鹏千户!”张鹏飞怒喝道:“立刻开门,违抗军令者斩。”
徐浩抱拳道:“大人,你可别忘了,小的是康副千户府上家丁,大人的刀再利也砍不到小的脖子上。”
张鹏飞气笑了,他和气的劝道:“军法无情,你可莫要自误。”
徐浩冷笑道:“谢大人教诲,小的知道了。”却就是不开门。
张鹏飞心想,既然你知道了,那我还说什么,既然你自寻死路,那真的怨不得我。当下向身后一挥手,淡淡说道:“来啊,盾攻!”
这次回大鹏所城张鹏飞带回来了周泰和张聪两个百户队,接到命令后周泰百户中近百名刀盾手立刻跑步到墙下,前面的四十名刀盾兵立刻将盾牌顶在头上形成一个平面,只有最后一排蹲下形成一个斜坡。接着又上三十人站到盾牌上,接着又上二十人。
这城墙不过两丈待站到三层人时盾牌离墙顶不过一米左右了,虽然很重,但军士们都是壮汉,底层更是如此,所以勉强能够忍受。张鹏飞又是一挥手,孙二虎带上二十名家丁便踏着盾牌冲上了城墙。
这一切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发生的,城楼上几个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家丁们把刀架在脖子上了。
这便是大鹏所军陆营新发明的攻城方法盾攻,可以快速登上一些低矮且防守薄弱的城墙和营垒。
“进城!”张鹏飞见城门缓缓打开,便大手一挥,带着家丁昂首而入,后面的军士连忙跟上,他又对家丁道:“去把那几个家伙带到署衙去。”
这大白天的街上行人也不少,见到一群面具军气势汹汹的杀了进来无不心惊胆战,胆子小一点的立马逃回家去,胆子大一点的疑惑的向这边张望,却看到了张鹏飞和周泰、陈大钱、张聪等人,这才知道是千户大人回来了,纷纷到路边拜见。
张鹏飞在众人簇拥下来到城中署衙,离开半年,虽期间也数次回过大鹏但都匆匆而过,也没来这署衙看看,这时一看,这署衙又恢复到了他刚来时乱七八糟的样子。他便命军士稍事打扫,便即进了大堂在主位坐下,众军官侍立两旁。
“千户大人有令,所中总旗以上属官立刻到署衙报到,迁延不至者严惩不贷!”在所城的大街小巷,都有家丁往来穿梭大声呼喊。
康伯冲听到手下来报也没当一回事,后来又听到张鹏飞召集属官,他想毕竟人家是千户,最近又立了军功升了守备,怎么也得给点面子,于是换了身衣服又喝了杯参茶,在镜中一照自觉红光满面气度不凡,便对集中到康府的属官们道:“走吧,千户大人相招,我等也要尽本分不是。”然后带着属官们不紧不慢的向署衙走去。
来到署衙外面,就看到一群铁面鸟铳手围着署衙而立,显得威武不凡,更让康伯冲意外的是他那表侄徐浩和四个康府家丁被人绑起来按跪署衙门前的空地上,在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个浑身包裹在钢铁中带个鬼面手持长刀的军士。他那表侄徐浩看到康伯冲来了,连忙哭喊道:“副千户…啊表叔,救命啊!”其他家丁也大声呼救。
康伯冲立刻冲了过去,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他表侄身后那鬼面人冷冷道:“此五人公然违抗千户大人的军令,还出言不逊,千户大人下令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你是何人?”康伯冲看着冷冷的鬼面,听着冰冷的话语感觉到一阵不舒服,“把这鬼东西拿开,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二话不说伸手抓住面具往上一拉,露出一张带着巨大疤痕的面孔,咧嘴对着康伯冲一笑,那笑容中却好像带着无尽的悲凉。
“啊!”康伯冲一声轻呼,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鬼面之下却是一张比那鬼面还要可怖的面孔,“什么鬼东西?”
“属下獠士营鬼狼见过康副千户。”鬼狼冷冷道。
“快把人放了,我的家丁还轮不到别人来处罚!”康伯冲说的也有些道理,武装家丁乃是军官们的私产,就算上官要处罚也得通过家丁的主人,“来人啊,松绑!”
康伯冲身后的家丁听到命令就要上前将五人抢过,却看到五人那几个鬼面人立刻伸出长刀指着他们,而一旁那些铁面鸟铳手也举铳瞄向他们,寒芒四射的刀刃和黑洞洞的铳口立刻将康府家丁们给镇住了。
“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副千户!”康伯冲色厉内荏的喊道。
“康伯,你何必跟我们这帮小虾米置气。”另一个身材较矮的鬼面人也拉开面具,却是牛斗,他笑呵呵的说道:“我们老大就在大堂里面,你自去跟他说嘛。不过要快。”说着牛斗拿出个怀表看了看继续说道:“老大定下的行刑时间还差不到一刻钟。”
“你个小崽子,才几月不见你翅膀就长硬了不是,敢这么对副千户大人说话!”百户牛双奇冲上来对着牛斗就是一脚,他知道自己这儿子皮糙肉厚,打轻了他只当抓痒,是以下脚极重,却一下踢在那三层钢甲上,顿时痛得他弯腰抱住脚大叫一声:“哎呦!”
“爹,我正在执行公务呢?”牛斗心下大乐,心想看你以后还动不动就拳打脚踢的。
“臭小子,等会回去再找你算账!”牛斗骂骂咧咧的道。
这一幕非常之滑稽,一旁的鸟铳手们都笑开了,只是强忍着不出声而已,但他们脸上带着面具,在旁人看来还是一般的冷酷。
康伯冲知道自己不可能压服这些人了,于是径直走进了署衙大堂,他身后的那些属官们也跟了进去,一进门就看到一铁面人在那主位上昂首而坐,在他身后和两侧也站着一些铁甲铁面人,这些铁面的眼窝中都冒着寒光,盯着康伯冲等人。
康伯冲被盯得极不舒服,他从身形上还是认出主位上坐着的是张鹏飞,于是连忙道:“鹏飞,你这都是搞些什么鬼,为何抓了我手下的家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