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常昊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他与女人打交道的次数本就不多,重活一世,跟女人接触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早些时候的吐蕃公主热丽平措,往后一些李哥的夫人,再者,便是这位沈夫人了。
至于檀儿不算,檀儿虽说是他的小婢女,但他却是将其当成了妹妹看待,并无半点男女私情。
如此算将下来,这位元家沈夫人,算是常昊第一个真正打交道的女子。
可常昊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次跟外面的女人打交道,竟然会落得一个“不行”的评价?
那叫不行吗?
分明只是银子比女人更具有吸引力罢了。
不过沈怜阳已经走远,常昊又不能喊住对方,跟她解释这其中的缘由。
瞥了眼窗外浓重夜色,常昊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合上窗户,准备休息。
抵达汤峪镇的第一天,计划进行的还算顺利,而且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接下来只需要按照既定的步骤继续进行下去。
唯一值得在意的就是玄奘没有到场。
等到见着玄奘,一定得跟这家伙好好算账。
若不是他出的馊主意,自己又怎么会平白落得这样的评价?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常昊缓缓进入梦乡,长夜漫漫,窗外风声呼啸。
次日一早,常昊还正在睡梦中,檀儿已经敲响了房门。
比起在常记茶楼,自从到了汤峪镇后,檀儿似乎彻底融入到了小婢女的角色中,端茶倒水,表现的很是称职。
昨天在半路上,常昊还特地跟檀儿说明了情况。
毕竟他这个公子哥身份只是伪装,没必要入戏太深,结果一句话就惹得檀儿红了眼,还被反问了一句是不是嫌弃自己,临到最后,常昊只得主动道歉,这才算是安抚住了檀儿。
听着门外檀儿轻言细语的问候,常昊揉了揉太阳穴,翻身起床。
接下来便是大门大户中那一套流程。
被伺候着洗漱穿衣,整理着装,前前后后忙活了小半个时辰,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的常昊才算出了客房。
比起檀儿,杜祁这个“护卫”的称职程度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常昊这边都准备下楼吃早点了,杜祁才顶着一堆熊猫眼从楼上下来。
没等常昊开口询问,杜祁身后紧跟着又冒出一道身影。
锃亮的大脑门儿在太阳底下显得很是刺眼,论着装打扮,比起常昊这位“公子哥”更是有过往而无不及。
“常施主。”
玄奘满脸堆笑,双手合十打招呼:“昨日晚上休息的如何?”
一边问,玄奘目光还四下转了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
常昊刚咬了口包子,看到玄奘后,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死秃驴!”
话音未落,常昊腾的站了起来。
见常昊这幅架势,玄奘赶忙往杜祁身后躲:“常施主,有话好好说,动手有失斯文!”
“斯文?”
常昊想也不想就把剩了一半的包子甩了过去:“斯你个大头鬼!”
“是不是你给沈夫人出的馊主意?”
“瞅你长的人模人样,结果半点人事儿都不干!”
玄奘一伸手,顺势将半个包子捞到手里:“贫僧可是为了你好,男人当以成家立业为重,那位沈夫人……哎哎!”
话还没说完,玄奘话锋一转,连忙赔着笑摆手:“常施主,制怒!制怒!”
玄奘上前两步,先从常昊手中接过筷笼,又按着常昊的肩膀让他坐下:“你只看到了表面,实际上此事另有隐情,且听贫僧细细道来!”
好不容易安抚住常昊,玄奘总算松了口大气。
常昊轻哼一声,冷眼斜视着常昊。
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表露的非常明显。
如果说不出个所以然,接下来,绝对有你的好果子吃。
“常施主就这么不放心贫僧吗?”
玄奘皱着那对剑眉,满脸道不尽的委屈。
亏得这家伙是个男的,若是个女子,表露出这样的神色来,指不定常昊真的会心软。
当然,是指不定,心软与否,全看有没有涉及银子。
卖惨无果,玄奘抬手摸了摸脑门,这才算是开口解释起来:“其实吧,这位沈夫人,与贫僧还算有些渊源。”
常昊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旁边,檀儿倒是大大方方递过来一个白眼,毫不遮掩。
至于杜祁,他在玄奘面前从来没有发言权。
注意到两人的表情,玄奘赶忙摆手道:“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贫僧乃是遗腹子,父母早亡,年幼时便尝遍人间疾苦,直至十三岁才削发为僧,有了落脚的地方。”
提及往事,玄奘脸上少了些许笑意。
“贫僧年幼时,过得是颠沛流离的生活,食不饱衣不暖,而早年间战乱不止,大人尚且吃不饱,更何况不过五岁的孩子?”
“当时,贫僧偶遇躲避战乱的沈夫人一家,正是沈夫人苦苦哀求父母,舍了一口吃的,贫僧这才撑到了净土寺。”
“毫不客气说,若没有沈夫人一家,贫僧早就成了路边一具枯骨,与沈夫人一家分别后,贫僧本以为再无见面的机会。”
“不曾想,贫僧小有所学四处云游时,再度遇到举家迁至长安城的沈夫人一家。”
说到这里,玄奘道了声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脸上也没了笑容:“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救命之恩。”
“他们或许早就忘记了路边那个瘦骨嶙峋的孩子,但贫僧却没有忘记虽贫苦却心地善良的明眸少女。”
“之后,贫僧便在长安城落了脚,借着这些年攒下来的香火情,暗中照拂沈夫人一家。”
“贫僧本以为,沈夫人若是能够嫁入元家便能安稳一生,不曾想,元家那位却不是良善之辈。”
玄奘微微摇头,神色无奈:“沈夫人或许并不知情,但这并不能否认,正是贫僧亲手将沈夫人推入了火坑。”
“之后,听闻常施主意欲来汤峪镇,贫僧意欲稍稍弥补一二,这才做出了些许安排。”
一番解释完,玄奘神色肃穆,静静看向常昊。
而常昊眉头微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玄奘本人都要更加了解他自己,因为没有人比常昊更清楚接下来玄奘会做什么,未来会达到怎样的高度,给后世留下怎样的名声。
但常昊却对玄奘毫无所知。
不知道玄奘曾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人处世的风格与手段。
所以,面对这些过去的事情,常昊没有任何评价的权力。
玄奘一番话说完,而后又微微躬身,双手合十:“事情的起末缘由便是如此了,还望常施主……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