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银白的小巧弩箭从李承祺衣袖中射出，准确无误地洞穿了宋姿影的眉头。

血花在她额间散开，好似一朵最妖艳的花钿。她的脸上犹带着笑容，并没有一丝死亡的痛苦与恐惧。

身体朝后仰着，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蝶，飞向天空中。

李梅儿因为惯性，也被她带着，一起坠下了高台。

蒋山青不顾一切地狂奔过去，伸手想要抓住李梅儿的脚，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蒋山青几乎没有一丝迟疑，便随着李梅儿一起跃下了高台。

李承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去，等反应过来再跑到栏杆边，只能看到地面上似乎有几团模湖的身影。

他还看到地面上有蜿蜒的血流涌出，最后汇聚成一条暗红色的小小溪流。

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说不出的五味陈杂，彷佛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荒诞的戏剧。

“殿下，此处危险，请您跟属下们下去吧。”禁卫军统领跑到李承祺身后，语气恭谨又担忧地说道。

李承祺又沉默地看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找人……将蒋侍读和她夫人的尸体好好收敛了，再带出宫去送还给他们的家人。”

禁卫军统领低声应了是，然后便护送着李承祺离开了。

一行人走到楼下，有内侍正将白布盖在那三具尸体上。

李承祺驻足停下，似是想上前看一眼。

李承祺的贴身内侍立即挡在他身前，小声劝道：“殿下，那尸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定是都摔烂了，您万金之躯，可别在吓着您了。”

李承祺这才叹了口气，转身带着众人离开了。

收敛尸体的人匆匆将盖着白布的尸体抬上架子，快步离开了。

立即便有别的宫女太监过来，用清水冲刷被血迹染红的地砖。

或许到了明日，这儿便不会再有一点痕迹留下了。

晚上的时候，皇帝终于醒了过来，太医和李承祺总算是放下了悬着的心。

不过皇帝清醒的时间不长，只简单问了李承祺几句话，便又睡了过去，直到次日的清晨，才算是完全清醒了，也能起身自己进食了。

李承祺跪在皇帝的床边，看着老皇帝慢慢地喝完了一碗粥。

“起来吧，不必跪着了。朕听徐福说了，你为了帮朕找到解药，也是费尽了心思，若不是你，朕如今恐怕都去见列祖列宗了。”

李承祺却依旧跪得笔直，垂首说道：“父皇，是母后做错了事，儿臣没有发现母后的反常，也是儿臣的错，请父皇责罚！”

说完便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撞在地板上，发出钝钝的闷响。

老皇帝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祺儿，若是朕杀了你母后，你会恨朕吗？”

李承祺听到此话，后背瞬间出了一片冷汗，他咬着牙，并没有抬头，哑着嗓子回道：“请父皇饶我母后一命，昨日徐医正已经诊断过，母后应刺激太过，已然疯魔了，她如今这样子，活着也同死了一般，请您看在母后生养儿臣一场的份上，留她一条性命！”

老皇帝定定看着李承祺，忽然又问道：“那若是用你的太子之位，换你母后的性命，你可愿意？”

这一回，李承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道：“儿臣愿意！儿臣可以不当太子，只求父皇您开恩！”

说完，他又是重重磕了几个头，每一个都磕得十分结实，额头上已经有血丝渗出。

老皇帝面上看不出喜怒，思忖了好一会儿，才示意徐福去将李承祺扶起来。

徐福立即上前，扶着李承祺的胳膊说道：“殿下快起来吧，再跪下去，陛下可是也要心疼了。”

李承祺顺势起身，用希冀的眼神看着皇帝，问道：“父皇，您是……答应儿臣了？”

老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滚吧，御书房那里不是还积压了许多奏折没批吗，朕这些时日要好好修养，朝中的事便都交给你了，若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朕可唯你是问！”

李承祺激动地应了是，整个人瞬间如释重负。

李承祺离开之后，老皇帝又是靠在床榻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出神了许久。

“徐福，人是真的死了吗？”老皇帝缓缓问出一句，面上看不出悲喜，语气中却带着一抹怅然。

徐福小心翼翼地回道：“奴才已经去看过了，虽然脸已经摔得看不清了，但身形打扮确实是他本人。”

老皇帝又是沉默了许久，才叹息一声说道：“他实在是一个极聪慧的孩子，若是当年……”

当年怎样，老皇帝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无论如何，过去的事情已再也不能改变，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错，或许这便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

“徐福，帮朕拟旨，废宋氏皇后之位，贬为庶人，追谥徐氏温成皇后，加封徐家承恩公爵位，世袭罔替。”徐家本身就是有侯爵爵位的，如今又更进了一层。

徐福闻言微有些惊诧，没想到皇帝会追封死去的梅妃为皇后，这一废一立，恐怕又要掀起一阵风波。

“听说孙家那小子这一次也出了不少力？”老皇帝又问道。

“是的陛下，此次多亏孙大人将解药带进了宫。”

老皇帝点点头，又下了一道旨意，晋封武安伯府为武安侯府，孙仲渊本人则是官升一级，为翰林院侍读。

老皇帝说完这些，似是有些累了，闭上眼许久没有说话。

徐福连忙进言道：“陛下，要不您先睡一会儿，等养足了精神，再想别的事儿。”

老皇帝摆摆手，睁眼看向徐福问道：“云贵妃那里怎样了，宋氏那边，这两日没放过她吧？”

徐福立即回道：“陛下，贵妃娘娘机警，宋氏派人过去的时候，她已是逃了，宋氏只抓了庆熙宫的下人。贵妃娘娘在宫里头躲了两日，今儿凌晨刚被接回了庆熙宫，不过她当时饿昏了，太医已经过去诊治了，估摸着今儿也能醒来了。”

老皇帝听罢，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缓缓道：“是啊，云儿可向来是聪明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