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蓉当场就惊呆在那里了,回过神来后脸色难看,冷笑道:“白毫,如今你仗着二爷,是愈发的不知天高地厚了,什么不三不四的话都敢说!编排二爷和二奶奶,传到太太耳朵里,看太太不撕烂了你的嘴!”
白毫心里也有点没底,然而又不能输了气势,立刻叉腰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是到太太跟前,我也敢这么说!本来是不想说的,不过我瞧着有些人上杆子巴着不放,仗着自己伺候了主子这么多年心思大的很,实在不像样子,害得我们这个院子都被府里上上下下笑话!”说罢,白毫就别过头不去看映蓉。
映蓉手里绞着帕子,心里又酸又涩,原来是这么回事!自从二奶奶病愈后,二爷对她们是愈发的不上心了,得了空就往怡清院跑,眼里哪还有她们。映蓉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红线警告过自己的话,再不想办法给自己出头,这个府里,就真没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等二爷吃过饭,映蓉到屋里轻手轻脚的收拾了碗筷,回头看二爷已经脱了鞋倒头睡下了,她停了手上的动作,想问问二爷到底想怎么安排她?这院子还有没有她的地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来,脸红的火烧一般,问不出口,心里像是几百只猫在抓挠,说不出的难受。
下午的时候,趁宝二爷睡下了,映蓉跑到大奶奶的院子里找来了红线,拉到了屋里,关上了门,急急忙忙的问道:“那个,昨天你跟我说的事,可确定了?”
红线笑了笑,看映蓉急切的样子,故意慢悠悠的问道:“什么事啊?”
映蓉急的跺脚,“就是你说太太要把我指给孙柱子的事啊!”
“那个事啊?”红线仔细回忆了下,摇头道:“今天没听太太再提起过了,大奶奶也没说过。”
映蓉这才放下了心,希望是红线离的远,听错了。
然而红线又慢悠悠的开口了,“咱们做主子贴身丫鬟的,虽然脸面是比一般下人大一些,可也是下人,主子哪可能像给少爷小姐安排婚事那样天天商量的?还不是随口说说就等着下命令了!”
映蓉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要真是定下了,要宣布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我说你啊,上次跟你说的,要你去求二爷,你求了没有?”红线神秘兮兮的问道。
映蓉红着脸摇了摇头,咬牙道:“我是真张不开这个嘴,我都伺候二爷十年了,拿这事求他,我……”映蓉边说边摇头,极为难极丢脸的样子。
红线有些不高兴了,“你也真是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自己不去给自己争个未来,还指望谁啊?太太和二奶奶?拉倒吧,她们才不会看在你尽心伺候二爷的份上提拔你,太太都准备把你配小厮了,前天害梨香的人里,你也有份,二奶奶那么恼恨你,只会背地里偷着乐!”
被红线这么一骂,映蓉也有些羞愧,连忙拉着红线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是我没用,拉不下这张脸,开不了这个口……”
看映蓉低了头,红线拍了拍映蓉的肩膀,苦口婆心的说道:“我骂你也是恨铁不成钢!你要是能跟了二爷,那就是主子了,将来被人伺候着,生的孩子不是少爷就是小姐,二爷又是个会心疼人的,多好的日子啊!唉,看着你我就羡慕,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是没什么指望的,只能等年纪到了放出去配小厮,还不知道给我配的是什么歪瓜裂枣!”
映蓉连忙安慰红线,“你放心,大奶奶人那么好,为人又仁善,一定会给你配个好的管事的,一辈子也是吃喝不愁的。”
红线心里一阵烦躁,大奶奶是个好的?也就映蓉这种脑子缺根筋的会觉得大奶奶仁善。映蓉要是能做了姨娘,那就发达了,可怜她和红喜还不知道前途怎么样。
“不说我了。”红线开口道,“你要是能出人头地了,我也替你高兴,你成了主子,将来也能照拂我一番,不枉我们姐妹情深一场。”这句话红线倒是说的真心实意。
“这个是一定的!”映蓉当场感动的拍起了胸脯。
宝二爷这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之后神清气爽,额头上的肿块也消下去大半。对着铜镜照了半天,宝二爷感慨,那莫大夫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用药还是很有效果的。
映蓉站在门口候着,听到屋里有了动静,知道是二爷醒了,连忙掀开帘子要进去,正好白毫也要进去,两个人僵持在门口,映蓉狠狠的瞪了白毫一眼,抢先进了屋子。瞧见宝二爷已经坐了起来,映蓉连忙取了外袍给宝二爷披上了,跪在地上给宝二爷穿鞋。
白毫悻悻然看了眼殷勤度非比寻常的映蓉,拿了屋里的盆子去给宝二爷打水。
映蓉磨磨蹭蹭的给宝二爷穿着鞋子,心里天人交战的异常激烈,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跟二爷说,一旦提了,二爷或者是太太一口回绝,她就再没退路了。
宝二爷奇怪的看着低头给他穿鞋的映蓉,“怎么回事?穿个鞋也要这么长时间?”
正在想心事的映蓉一惊,抬头就看到了宝二爷那张英俊的脸,一咬牙一跺脚,心下一横,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争一争兴许还有些赢面在里头,跪在地上流着眼泪道:“二爷,求您给映蓉一条活路吧!”
宝二爷大吃一惊,“你这是干什么?好端端的什么活路死路的?”
映蓉想起自己一个如花似玉的娇俏姑娘,就要被拉去配家徒四壁的穷酸小厮孙柱子,她就忍不住泪珠滚滚,伤心的摇头道:“二爷您不知道,太太她要把我配了,配了那孙柱子!”
“有这回事?”宝二爷疑惑,“我怎么没听说过,你从哪里听来的?别是谣传吧。”
映蓉急了,“二爷,这事是内宅妇人们的事,太太哪会跟你一个爷们讲,肯定是真的!二爷,我求求您了,看在映蓉跟了您十年的份上,给映蓉条活路吧!”
宝二爷犹豫了片刻,回想了很久也想不起来孙柱子是哪个,前院子干活的小厮太多,一时间他也想不起来。若真是太太的决定,念在映蓉伺候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份上,给映蓉配的小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映蓉对他的心思,他也不是不知道。原本在明玉进门前,太太要给自己提姨娘,宝二爷以为会提映蓉,谁知道太太提了映书和映琴,估计是太太不喜欢映蓉,否则也不会晾在这里了。
“我等会去前院找几个管事问问,看看那孙柱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好打听打听。”宝二爷说道。若是之前,他能毫不犹豫的收了映蓉做姨娘,可如今想起明玉,他就犹豫了,就算明玉年纪小,也是他的正房太太,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人,他不想惹小丫头不高兴。
映蓉听宝二爷这话,压根没有要把自己收房的意思,绝望伤心的几乎要哭背过气去,跪伏在地上,呜呜哭道:“二爷,映蓉对您的心意,您真的不知道吗?”
这时白毫打了水端进来了,刚进门就看到映蓉跪在床下脚踏上哭的满脸是泪,刚要跟二爷使眼色问,就看到二爷冲他摆手,要他出去,白毫只得放下了盆子出去了,站在门口替二爷守着门。
见白毫进来看到了这一幕,映蓉羞愧的要命,等白毫走了,重新鼓足了勇气说道:“二爷,映蓉只求您一次,映蓉不想嫁别人,求求您可怜可怜映蓉吧!您去跟太太说说,跟二奶奶说说,别把映蓉配给别人!”
宝二爷心头一片激荡,看着朝夕相处十年的人在自己面前哭的凄凄惨惨,仿佛天塌下来似的模样,心里十分不忍,回想这十年来,他和映蓉是一起长大的,映蓉伺候他一向尽心尽力,他也想让映蓉有一个好的归宿和未来。
看宝二爷神色有所松动,映蓉立刻哭道:“二爷,就让映蓉这辈子都伺候您吧,除了您,再没别人能入映蓉的眼了!”说着这样的话,映蓉的脸红成了猪肝色,自己都觉得自己没脸没皮的,可想想孙柱子,再想想二爷,她还是咬牙继续说了下去,“二爷,映蓉满心满眼里都是您,容不得别人!”
宝二爷终究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干的最出格的事也就是出门和一群纨绔当街纵马,聚众打架,名气闹的挺大,然而至于风流方面,由于苗氏这方面管的严,在家里和丫鬟姨娘怎么样无所谓,但不能去外面找那些香的臭的。所以宝二爷虽然有三个姨娘开了荤,可在感情上他还是涉世未深的少年。
有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跪到自己跟前,哭的满脸是泪,孤注一掷的诉说着对自己的深情厚意,宝二爷再怎么坚定的心思也动摇了,心里一片感动。
“你起来吧。”宝二爷拉起了映蓉,想来映蓉所求在他看来只是一件小事,太太一向宠着他,多个姨娘也无所谓,明玉这么乖巧懂事,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我去和太太和二奶奶说说就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