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翠花从门内走出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与下面的苗富贵对视。
她穿着厚厚的棉袄,披着狐皮斗篷,手里是小巧温热的手炉。
苗富贵穿着去年的旧袄,两手抄在袖子里,抖抖索索的站在那里。
昨儿下了一天的雪,如今雪停了,空气干冷干冷的,偶然起一阵风,便会带起一层雪沫儿,刮在脸上刺骨的疼。
“翠花……”
苗富贵刚开了个头,就被苗翠花给打断了。
她说:“你就是那个来冒充我爹的?”不等苗富贵开口,她就沉着脸对左右小厮及里头看热闹的家丁说,“就这么个骗子,你们不说乱棍将他打出,还想请他进门喝茶是怎么的?”
“翠花,你瞎说啥,我就是你爹!”苗富贵急了,他紧赶慢赶的往燕南来,就是想在苗翠花回来之前捞一笔就走,哪想到还没等钱到手,这死丫头就回来了。
“我爹早死了,你来冒充也好歹装装样儿,你看看你那一身,再看看你那脸,你能生出我这样的闺女来?”
可不是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俩人压根看不出半点基因上的关系。
实话说,苗翠花虽然长得更像齐香玉些,但也有些许地方随了苗富贵。毕竟,苗富贵如果长得五大三粗一脸褶子,半夜挂门口都能防贼的话,刘荷花也不会看上他啊。
不过,现在的苗翠花锦衣华服,打扮的干净整齐。可苗富贵呢?不说是个叫花子吧,可也差不哪儿去了,毕竟他刚刚狼狈的赶到燕南啊。这样的两个人,哪有半点相似之处。
“好……你好……”苗富贵抖着手指指着苗翠花,半晌才挤出话来,“我看你是不打算清静的过这个年了……我倒要看看,齐家还要不要脸!”
“脸?”苗翠花嗤笑一声,漫不经心的说,“齐家的脸好好的呢,用得着你一个骗子来给?趁早给我哪儿凉快滚哪儿去,少出来招摇撞骗,我还不知道你们这种人?哼,昨儿来的路上就遇见了,跟你一样冒充什么见鬼的亲戚,提了一篓子鸡蛋就当是亲戚来串门,结果把人家家里偷了个干净。”
懒得跟苗富贵废话更多,苗翠花一甩袖子,扭头就走了。
临走时,她还交代小厮,一定要让这个冒充她爹的男人赶紧滚蛋。
无缘无故的惹了表小姐不高兴,两个小厮心里也很不高兴,再看看站在那里咬牙切齿的苗富贵,他们顿时咬起了牙齿。
你丫一个骗子连累我们的罪了表小姐,你还敢咬牙了,你有种来咬我啊,看我不揍死你的!
苗富贵倒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苗翠花一来,他是休想进齐家的,低头想了想,他也转身回去了。
“你说死丫头回来了?”刘荷花瞪圆了眼睛,忍不住抱怨,“我就说你不该找那么慢的车,路上耽搁了多少工夫,本来差点就得手的,现在那丫头一来,啥都没了,这可咋办?你看这店里,连个火盆都没有,再这么下去,咱不饿死也得冻死,大福的衣裳旧了,穿着冷,也该再做件了,现在啥都没有,可怎么做?还有大财……”
苗富贵没开口,只是忍不住急发起了呆。
他想不明白,原本温柔体贴的妻子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样喋喋不休抱怨个不停的庸俗女人。他何尝不想租辆快车尽快赶到燕南,可所有银子都被郑多娣那个贱人偷走,他哪里还有钱?就连这次来燕南的盘缠,那也是他变卖了所有不能随身携带的家当后凑出来的。
横竖,京城是不能再回去了的,他可以带着荷花和孩子们去个小些的府城或县城,用拿到的钱重新开间店,以图东山再起。可荷花从来没想过,只是一味的指责抱怨。
其实,这也不能怪刘荷花,谁让她原先在苗记包子店时好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每天除了看好孩子什么都不用管,吃得也比过去好,如今突然被打落泥土,她还真习惯不了。
“她回来了……回来了……”抱怨了一阵子后,刘荷花也停了下来,她心里同样清楚,苗翠花如今回来,是绝不会管他们死活的,他必须……
等等。
“富贵,你想啊,她在齐家除了翠峰跟她亲,哪还有更亲的了?上头那么多舅舅舅妈,又有表哥表姐,齐家轮得到她说话么?只要闹得齐家当家的撑不住肯给钱了,她一外来的毛丫头还能给拦下?”
苗富贵的眼睛亮了,用力拍了下大腿,点头道:“着啊,齐家的钱又不归她管,她还能做的了齐家老太太的主儿?”但他随即便又犯愁起来,“可这样又能怎样,有她在,我别想进齐家的门。”
“谁让你上他们家去了”刘荷花白了他一眼,小声道,“齐家是燕南有名的大户人家,当然要脸面。等会儿你去外头,好好说一说咱千里迢迢来认亲,结果却被关在门口的事情,一定要说是齐家嫌弃你没钱丢人,这才不肯让你进门的……”
然而,就在刘荷花给苗富贵出谋划策的同时,苗翠花那边也开始调兵遣将了。
苗富贵,你丫的不想蹲进去,就给我老老实实的从燕南消失。
打发走最后一个小厮,苗翠花轻轻的磨起了牙齿。
下午,苗富贵拖着步子到了燕南最热闹的街上,这里有齐家的一间铺子。
整整衣裳,他就快步走了过去,在齐家铺子门前站定,大声叫嚷起来:“乡亲们,我是他们齐家的姑爷,他们家的小姐十几年前被人拐走,后来凑巧嫁给了我。我起初不知道这事儿,直到他们家的人跑京里去寻亲,我才知道了。现在请乡亲们评评理,他们家想认亲也就算了,可只把我儿子闺女带走,嫌我无财无势就赶我走,害我连孩子们的面都见不着了,你们说受,有他们这样办事的吗?”
只是,当他说完这些话后,却诧异的发现,不论是左右商铺的伙计掌柜,还是附近来来回回的百姓,全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目光里头有诧异,有同情,有好笑……等等混合在一起,便形成了一种古怪的,连影帝都难以一次诠释明白。
“都说临近年关了骗子多,看吧,又有骗子了。”
“可不是,人家齐家家大业大,不骗人家骗谁?再说了,齐家的表小姐和表少爷才刚找回来,可不是都来冒充他们的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