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母亲的忌日?苗翠花一愣,怪不得他今天穿黑衣呢。有点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一声,她小声道:“不好意思啊,提你伤心事了。”
“无妨。”白蔹摇了摇头,母亲的忌日,有他记得即可,无需扯上他人。
“打搅你半天了,多谢你今天帮忙,我也该回去了。”苗翠花挠挠头,笑着补充一句道,“看你医术学的不错,人长得也好,有家业应该不会吃亏受累,你娘在地下应该不会太担心的。”
要是她那位亲娘知道她和翠峰没离家出走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估计会心疼死吧。
她这是在安慰他么?白蔹一怔,原来她也不全是泼辣粗野。随即,他就笑了,摆摆手道:“苗姑娘慢走,若是下次还想坑蒙拐骗,请提前告知在下。”
喂,我那不是坑蒙拐骗好吗,没见刘荷花赔出来的那镯子是给庞大娘了么,我连跟毛线都没拿到啊。狠狠甩了个白眼送给白蔹,苗翠花扭头就走。
“白蔹,你这不孝子,给我出来!”
诶诶,这是肿么回事?苗翠花一愣,她还没出门呢,怎么就有人闹上门了呢?能骂白蔹是“不孝子”的,应该是白蔹的长辈吧,而且最大可能应该是他爹。回头看看那朵白莲花,却见他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斟茶。苗翠花的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下,帅哥,你这是在向我展示什么叫做“大敌当前面不改色”么?淡定过头了吧?
察觉到苗翠花异样的目光,白蔹对她摇头一笑,低声道:“在下同样不介意被人看笑话。”
所以,你这是在搞感恩回馈吗?看多了我的热闹,所以这次奉献给我个热闹看看?
耸耸肩,苗翠花是不急着走了,拖了个凳子到角落里坐下,尽力收起存在感,免得影响剧情。
外头的人已经进来了,怒气冲冲的,瞧那年纪,约莫有四十上下,眉眼与白蔹有几分相似,想来十有八九是他父亲了。
白蔹的话证实了这一猜测:“爹,难得你来这里。”
“你还有脸叫我爹?”白仲实冷冷的看着白蔹,大手握紧,终于忍不住将手里的东西丢到白蔹面前,冷声问,“这是什么?”
那东西当啷一声落到白蔹面前的桌上,又落到了他的脚下,发出一声脆响。
苗翠花伸过头去瞧,那是一块翠玉,瞧那质地,相当不错的样子。
白蔹低头看了看,抬起头来笑道:“这玉不错,是块好玉。”
而白仲实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见气氛越来越冷淡,郭柏有些紧张,上前陪着笑说:“老爷,你息怒,少爷他……”
“滚!”白仲实现在不想听任何人废话,他只想知道眼前这个逆子是不是想气死他。
“郭叔,爹现在心情不好,你先出去吧。”白蔹冲郭柏笑了笑,只是他脸上丝毫没有因为他爹不爽而露出半点紧张神色。
苗翠花小心的左右观望,话说连郭叔都被赏了一个“滚”字,估计要是让那大叔看见她在场的话,她也别想留下。不行,难得能看一次白莲花的热闹,而且白莲花还亲口准许了她看热闹,撤了岂不可惜?唔,躲在柜台底下,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她再看了眼白仲实,确定对方背对着自己,并没有转过来的迹象,她连忙起身蹭到了柜台旁边,轻手轻脚的蹲进柜台后边,顺手扯了一口袋刚收来的金银花坐在了屁股底下,就这么等着外边那两人开战了。
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药香,茶香混入其中,二者融在一起,闻起来有些怪异味道。
“爹,你特来这里给我送玉么?”白蔹看了眼地上的那块玉,又看了眼柜台。躲得还真是巧妙呢,半点都露不出来。
“我给你送玉?”白仲实闻言,气得几乎咬牙,随后便醒悟过来,冷笑道,“你这性子真是随了你娘,惯好惹人发怒。你以为这样胡搅蛮缠,我便会放过你么?”
白蔹仰视着父亲,静静的问:“那么,你想怎样呢?除非年节,我已经三年没有回过家了。”
一边偷听的苗翠花眉头微动,看来她真是想错了,这朵白莲花的日子过得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轻松自在啊。难不成他这个爹也跟她那一位似的不靠谱?话说,这位白老爷虽然四十岁上下了,可长得挺精神,又有这么一份家业,估计想要续弦还是挺轻松的一件事吧。难不成,白莲花也有一位很给力的后娘么。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昨日不就回家了么?”白仲实恨恨的看着白蔹,他就知道这逆子不安分,从这小子十三四岁时,他就看出来了。
“今日是我母亲忌日。”白蔹神色可以说得上是波澜不惊,连端茶的手都没有动一动,“我怕没人去打理我娘的牌位,没人给她烧香祈福,所以回家一趟。”
听他这么说,白仲实张了张嘴,终究是冷哼了一声:“找借口。”
“那么,我回去是做什么的?父亲,你大可明言,何必只是撒气发怒呢?我们是父子,不是么?”说到“父子”二字时,白蔹终于忍不住动了神色。
他唇角微动,扯出个讽刺的弧度。
看到他这样,白仲实按捺不住,呵斥道:“你阴阳怪气的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心里不清楚?”
苗翠花在一边听得闹心,究竟是什么样的矛盾,能让白蔹三年里头出了年节以外都不回家?怪不得上次她假装撞墙送来这里时,会是白蔹看店呢,原来他是一直住在这里啊。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丫能不能直说啊!他是掀了你的桌子还是砸了你的碗,你给来个前情提要啊,半路看戏的人表示很茫然!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至于其他的,我不清楚。”白蔹摇摇头,他这会儿倒是很想问问躲在柜台下面的苗姑娘要不要喝茶,这样热的天气,蜷缩在那里很憋闷呢。
“你该做的事情?你该做的事情就是纠缠继母?”以为赶走郭柏后店内再无他人,白仲实很干脆低吼出声。
纠缠继母?苗翠花瞪圆了眼睛,忍不住偷偷冒头出去看白蔹是神色,却见那朵白莲花仍旧维持着浅笑。
“爹若是只想说这个,我便是无话可说了。”
喂,你无话可说个鬼啊,你今年才十六七,听你这意思,估计你打三年前就有那位继母了,她怎么也得比你大点儿吧?你一个诱人的小鲜肉总不会对一个差了辈的老女人感兴趣吧?还是说……是那位继母瞧上了美貌的继子,所以使尽手段,终究将继子吓得不敢回家?
苗翠花两眼乱转,脑海里全是各个版本的武则天与李治。
“你这逆子不知好歹,拿你娘的忌日当借口,你也不怕报应!”白仲实恨得咬牙,打从环佩一进门,这小子就有些异样,他也知道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是容易情动的时候,环佩又年轻美貌,可他只想着这逆子不过是少年人的冲动而已,哪里想到他竟然真有那样不轨的心思。
当环佩向他哭诉时,他是震惊的,他如何也想不到这逆子竟然敢用言语调戏继母。
那一次,他动了家法。可谁知这逆子竟然变本加厉,若不是看在这是他长子的份上,他真想将这逆子逐出家门。不得已,他将这逆子赶到了西环街上的分号里,严令他不得随意回家。
可饶是如此,这混账东西还是会借机纠缠环佩,可怜环佩年纪轻面皮又薄,几次寻死,幸好被他拦下。
“爹,这次,你打算怎样?”白蔹将茶盏中最后一滴茶饮尽,搁下茶盏后,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我洗耳恭听。”
白仲实握紧了拳头,两眼死死盯住了那个跟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少年人。简直是反了,身为儿子却对父亲毫无敬意,甚至还敢嘲讽父亲,这是一个儿子该做的事情吗?他的脑海中又不由得回想起那封信上的话来——
父亲已垂垂老矣,卿卿何必守一老人?小可年轻,与卿卿年相仿貌相配,若能成就眷侣,岂不美矣?
更可恨那信中还威胁环佩,若她将此事说出去,定会落得一个身败名裂下场。
简直是不可饶恕!
啪嗒,是白仲实将团成了一团的信砸到了白蔹的脸上。
矮油,要动手?苗翠花提起了精神,话说如果真打起来,白莲花那小身板似乎不是他爹的对手啊。虽然个头不算矮,可白莲花没他爹魁梧啊。唔,她要不要帮一把忙呢?可是,帮着儿子打亲爹,这事儿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伸手将那纸团捡起来,一点一点展开,一字一句看过,白蔹脸上浮出一种古怪的笑容:“真难为了她,学我字迹也学得这么像。”轻叹了口气,他看着自己的父亲,“我那弟弟,也有两岁半了吧。”
白仲实板着脸轻哼了一声,算是应答了。
“看来,她忍不住了呢。”白蔹左右环视着这间并不算大的店铺。
这三年,他在这里钻研医术,除非年节,从未回过那个家。这三年,他时常在静谧的夜间独自漫步或静坐,回想自己究竟应该何去何从。这三年,他看过太多人,有的人放不下,有的人无法放下。
有谁放得下么?他一直以为只有那些出家人才能放得下,可却不料竟看到一个才十二三的少女也能放下,那么干脆的丢开一切。他抬起视线往柜台那边看去,正看到那个少女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怪笑,自己不禁也失笑了。
苗翠花这会儿被自己的脑补折腾的不上不下的,听那爷俩对话,好像是因为白莲花的后娘搞了什么鬼,弄得这爷俩起了误会,而且还很可能跟某种颜色的帽子相关,这让她如何不心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