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石宽,苗翠花不是不遗憾的。
只是,她觉得,翠峰才十岁而已,若是整日跟着一个老先生读书,恐怕将来在与人交流上会有障碍,很难融入社会,与同龄人也没有共同语言。而且,翠峰终究是要长大的,他不仅需要朋友,还需要人脉。或许这个石宽能带给翠峰很多资源,但翠峰还需要其他资源,如今的同窗很可能会变成日后的同僚,而这些都是翠峰潜在的资源。
所以,哪怕石宽跟她说,若是改了主意便去城东石府寻他,她也只是应了一句“若是翠峰有学不懂的地方,定会登门拜访”。
跟着苗翠花回了家,一路上,苗翠峰都没有再开口。
苗翠花知道,他是很想去读书的。只可惜,那种一对一的教育方式,并不合适。她不想看翠峰过早的成长,变得少年老成,全无孩子天性。
“翠峰,你放心,姐一定会给你找个合适的学塾,尽快送你去上学的。”摸摸苗翠峰的脑袋,苗翠花拍着胸脯打包票道,“翰墨斋不好,咱就不去了,咱换一家好的。”
苗翠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只是,那神情终究是有些闷闷不乐的。
“你啊……”苗翠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姐不是不让你跟石先生,只是觉得不合适,毕竟你还小,如果就这么跟着他去读书,今后也找不到几个谈得来的朋友,未免太孤独了。再说了,咱现在也知道他家,如果你读书时有哪里不明白的,咱可以上门去求教他。”这小子难得跟她闹一次别扭,闹一次还是为了上学的事情,看来,她要养出一只学霸了啊。
“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苗翠峰再也忍不住,伸手拉住了苗翠花的衣袖,“我知道,我就是心里难受,过会儿就好了,你别生气。”
“瞧你这话说的,我生什么气?我气也是气你那个糊涂先生,瞎了狗眼了胡说八道。没关系,错过你是他的损失,像你这样的学生,他打着灯笼都难找,赶明儿咱另寻个学塾,让他后悔去吧。”
对门的兔崽子被学塾的先生给赶出来了?从那姐弟两个回来就坐在窗边听的兰姐儿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活该啊,白花了一两银子出去,这才几天,竟然就这么被赶出来了。
“娘啊,这人呐,就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个儿到底有多大本事才行。想考状元做大官,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命。啥叫不自量力?说得就那种光惦记着好事儿,却忘了打盆水照照自己是个啥样儿的。”
苏大娘在厨房里忙呢,没留意那姐弟两个,听女儿叫自己,不禁奇怪的问:“你啥意思?”
兰姐儿将窗子敞开,好让自己的声音传出去,这才说道:“你说有的人吧,一心想着送弟弟去上学读书,估计是惦记着将来考个举人啥的,哪想到弟弟根本不是念书的那块料,没两天就让先生给赶回家来了。哈,我估计啊,是先生嫌弃他太笨了吧。”
听女儿这么说,苏大娘才明白过来,也笑着附和道:“可不就是么,做人就得踏踏实实的,老天爷不给你这碗饭,你就别惦记呗。唉,到头来搞得……”
“我搞你妹啊搞!”苗翠花冲着对面大吼,“特么拐弯抹角的你累不累啊?有本事别指桑骂槐,出来跟老娘我单练!”喵的,她才刚哄好翠峰,这两只是看她最近太和气了,想回忆一下她曾经的战斗力么。
“嘿,我说你个翠花丫头,我们娘俩好好的说话,你吼啥?”苏大娘把锅铲子往锅里一摔,走出厨房来,瞪着眼睛嚷道,“我们说你名了?说你弟名了?你叫喊啥啊?”
苗翠花将想要开口的翠峰推进屋里,自己在门口挺胸抬头掐腰,摆出了标准的战斗姿势,扯开嗓门对嚷:“我点你娘俩名了?我刚刚说一个‘苏’字还是‘卢’字了?要不,我说‘兰’字了?我乐意说有人在拐弯抹角指桑骂槐,又没说是你俩,你急个啥劲儿?这么急着对号入座干啥。”
“还反了你了!跟你爹闹就算了,你也敢跟老娘我闹!”苏大娘冲出了厨房,一手掐腰一手指着苗翠花,直接升级到战斗形态,“再跟我来劲儿,信不信我赶你出去,让你们姐弟两个睡大街去?”
“赶我俩走?行啊,照咱字据上写的,你赔钱我就走,半点不带犹豫的!”苗翠花阴阳怪气的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啥急着赶我走,不就是想把院子空出来,将来好给你闺女往家里拉男人么?”
听苗翠花骂出这话,苏大娘差点被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憋死过去。
而一直观战中的兰姐儿也忍不住了,如果不是反应过来自己跟前是窗子,只怕就这么从窗子里跳出来了。所以,她只能两手扒着窗台嚷:“你说啥,你给我再说一遍!”
“我说兰姐儿,你是真聋还是假聋?这种话你都说过多少次了,总让我给你再说一遍。我刚才说的啥,你真没听懂?那我再说明白点儿,我们姐弟俩走了,你那位吴公子来了正好有屋睡了,也不用你娘成天躲出去了对不对?你个大喇叭花装哪门子郁金香啊你!”
对于喇叭花和郁金香的吐槽,兰姐儿没有听懂,但她也知道那肯定不是好话,所以一个窗台已经满足不了她了。只见她飞快的从屋里跑了出来,蹭蹭蹭的跑到苗翠花跟前,手指头几乎要指到苗翠花的鼻尖上:“苗翠花,你敢污蔑我?”
“哟,污蔑你?你说这话真不脸红?”苗翠花向后一步,免得自己的小脸蛋被那九阴白骨爪给戳破,“是哪个在人家吴国公府上办喜事的时候,追着新娘的花轿哭了一路的?那人不是我吧?”说这话的时候,她忍不住冷笑,兰姐儿当时哭着追那轿子,应该是给前头骑马迎亲的新郎官看的吧。
她能像想得到,那位琪哥哥当时怕是心如刀割啊,他亲亲爱爱的宝贝兰儿,如此的痛苦,如此的伤心,如此的爱他,啊,可他却要迎娶别的女子,真是何等残忍的命运!啊,命运,你为何要给与我们狗血,难道我们还不够可怜吗?
“你……呸!要你管?”没想到苗翠花竟然知道当天的事情,兰姐儿红了红脸,狠狠的瞪着苗翠花道,“你最好给我小心着点儿,早晚我要收拾你!”
“是啊是啊,好歹你马上要当人家的姨太太了,到时候找几个人整死我还不跟整死一只蚂蚁似的?”苗翠花撇嘴,忽然又阴森一笑,“这么一想,还真是危险呢,你说我要不要先整死你呢,免得我将来被你给害死啊。”
那笑容阴森可怖,仿佛苗翠花随时都能拎起菜刀砍过来一般,吓得兰姐儿向后退了几步,握紧了拳头恶狠狠的再次威胁:“你给我等着!”
苗翠花点头:“我等着呢。”唉,兰姐儿啊,你没见识过大宅院里的残酷,你不过是一个得宠的妾室罢了,真以为就做了枝头上的凤凰?你那枝子太不结实,随便下面有人用力晃晃,你就得掉下来呢。
不过,这也难怪,对于常人来说,能进了侯府的大门,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身份自然不同以往,平民百姓里头,有几个是见识过那不见血却要命的争斗的?唔,只能说,古代的宅斗小说太少了。
苗翠花确信,如果兰姐儿进了吴国公府,先不说私自残害百姓这一条能有多少人拿去当把柄攻击那个渣男,就说那位正妻吧,恐怕也时时刻刻等着抓兰姐儿的小辫子呢,兰姐儿一旦动手,估计她的头发丝儿还没掉一根,国公府里头就先把兰姐儿给调理了。况且,最重要的一点,兰姐儿啊,你进了那一重重的深宅后,该怎么来收拾我?那些管家家丁们,哪个不是油滑的跟耗子似的,能听你的话做这种事儿么?
算啦,她向来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就先同情一下兰姐儿好了。至少,要同情一下进门后要在正妻跟前立规矩的兰姐儿。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兰姐儿被苗翠花怪异的目光看得心里不自在,转身走回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扭过头来瞪住苗翠花道,“下次你再敢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苗翠花无语,大姐,你这次咋不收拾我?
唉,不跟脑回路异常的人计较,还是研究下翠峰的学业问题吧。
实话说,早在选定翰墨斋前,苗翠花就已经将城里的所有学塾都打听清楚了,最后才选定了这个位置环境都是最优的翰墨斋。如今离了翰墨斋,再看其他的学塾,似乎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再一次听到苗翠花对着那张写满了学塾名字的纸叹气,苗翠峰心里难受,搁下笔上前说道:“姐,其实在哪儿都一样,只要我好好学,何必在意那么多?”
“那也得找个好点儿的啊,省得你去了非但不能学到东西,还要被人打搅学习。”苗翠花捏捏他的脸蛋,笑眯眯的说,“我可等着你将来给我养老呢,这会儿不把你给培养好怎么行。”喵的都两天了,还是定不下主意啊。
然而,她没想到,困扰了她两天的问题,竟然这么轻松就解决了。
一切源于庞春梅的一句话:“翠花,你知道不,咱街上也开了一家学塾,我爹要把我弟送去上学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