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被扔了过去。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说过一遍了，不是凑字数，而是强调，表示一下我的惊讶。

一棵树被扔了过去。

所以，一棵树被扔了过去。被连根拔起，还带着泥土的飞沫，被四四娘小姐从一边的花坛里拔了出来，然后扔了过去，真是动作一气呵成流畅无比。巨大的树干带着狂风从我的耳边飞了过去，感觉脸生生的疼，是被刮到了吗？算了无所谓，不过那边的小孩子，瘦小的深意在一瞬间与巨大的树形成了胸肌眼球的对比，下一个瞬间，便被狠狠的砸中，然后——

然后化作了一阵烟。

“老子和你说过了！”四四娘小姐，单纯听语气是听不出喜怒的，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她不开心，“别打他的主意！”

什么？

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啊？不管是左眼还是右眼，都看不懂。毕竟我只是普通的眼睛嘛，去忍者入学应该被劝退的那种。这年头真是，没有什么特殊的眼睛都不敢说自己是忍者。

啊，有点跑题了，话说回来，他刚才说什么？客春秋？这是什么？名字？要有新人物登场了？还是说是什么特殊活动？运营商会给石头吗？

“是人名——”

翻腾血色的眼睛突然出现在面前。鬼谷东三狰狞着笑的可怕，然后我才看清楚他那童稚的脸庞。

“是人名！你听到了吧？听到了吧！你已经听到了——”

他的身体诡异的扭曲，四四娘小姐的手刀凌厉的划穿一片虚影。

“你打不到我的。”

小孩的身体重新凝聚在前方，离着我们有一定距离，

“已经迟了，已经晚了——他已经听到了，那么客春秋的机制就已经生效了。”明明是个小孩子却能够笑得那么邪恶，这真是……非现实？哈这个时候再说这种话实在是有点不合时宜，不过算了，我还没有好心到为别人考虑。

四四娘小姐站在我前面，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说真的，看起来超可靠的。帅气的不得了，简直要爱上她了。

“……我说，”似乎对峙了良久，但实际上只是一会的时间，四四娘小姐才开口，“你在想什么？只是想当一根搅屎棍？无欲无求？”

“问的好，问的好啊，没想到你也会问出这种问题——大哥的话会怎么说呢？啊，你知道——万代目花隐吗？”

“听说过，没接触过。”

“那就好，你应该你听过他的所作所为吧？”

“不了解。”

“那就可以了，听过名字就好——他的追求，那个男人一生的追求，是为了美——”

“…………”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为了美。为了只见过一面的美人就终生不碰女人，为了将武道发展为艺术就一辈子也没碰过热兵器，那样一个固执的人，真是少见的很，也可爱的很啊，哈——可爱的人。”

“我对你的出柜宣言没有兴趣。”

“…………你问我为了什么？简单地说，我是为了、我也是为了美。”

“……”

还是那句话，四四娘小姐背对着我，所以我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但我看得到，那边的鬼谷东三的样子，

他看着我，但眼中并没有我。他看着我们，但眼神中并没有我们。

那种样子，仿佛他已经看到了一切，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沉迷的样子，沉醉的眼神，他伸出手，摘下了一朵花。

花？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花？在这个时候？这个秋天？

一朵艳丽的玫瑰花。

他一把拽了下来，握在手中，尖锐的刺戳破了他的皮肤，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然而他却毫不在意的，一口咬下去。

“为了毁灭的那一瞬间，所体现的美感。”

“我终于能确定，你确实疯了。”

“是吗？或许是吧，但，你不懂吧，你不懂的。”

“好吧，我当然是一定不懂的，但，我也不需要懂你这个三观不正的小婊砸。”

“所以？”鬼谷看不出任何惊慌或担忧的神情，血染红了他的嘴唇，咧嘴一笑的时候露出整齐的牙齿，“你要对我出手？主动对什么都没做的我出手？违反规则？然后再被大娘抓回去？”

就算是我也听得出，那是包含恶意的嘲讽。

“…………你想引诱我出手？”

鬼谷没有理会她，而是森森然笑起来，

“不，不不不，我只是——我只是期待着毁灭。是，我什么都不会做的，种子已经埋下，道路已经铺好，哦什么也不会做，我什么也不用做。现在要做出选择的是你——接下来，让我看看会发生什么吧，是谁会坏掉……”听不清楚的窃窃私语，然后，“让我见识到——美啊！”

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

四四娘小姐没有动作。

*

几分钟之后，四四娘小姐带着我们走在了返回学校的路上。

“能稍微……解释一点吗？”

我试探着问。

“你要死了。”

四四娘小姐简洁地回答了我。

“………………”

“开玩笑的。”

你的语气可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是吗？认真的程度大约有……十成？”

“那不就是完全认真了吗！”

“别激动别激动——”

“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对于我！”

四四娘小姐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所以，按我的理解，你不应该这么激动？这不是你得偿所愿的机会吗？”

“…………活跃一下气氛。”

“简单解释的话，客春秋，这是一个人名，是专家中的邪道，超脱时空的不死者，梦幻者，虚假者。”

那和我、和这里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原本没关系，但你已经知道了这个名字，那就有关系了。客春秋是个什么东西，你以后会自己知道的，然后结果就是，现在的你，从一个很好控制的小伙伴变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掉的定时炸弹了。”

“………………”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唯唯诺诺，然后保持沉默。

似乎是斟酌了一会，四四娘小姐才开口，“地脉，灵脉，这种东西，小欺诈师和你提过吧？”

海小七？啊，她好像是说过的。

“你的那个学校，正处在‘脉’的交汇处，这你知道吧。”

好像听谁说过。

“脉会组成网，而以那里为中心的网，遍布了着整座城市。所以对于当地来说，那里是一个很重要的风水宝地——不，不算宝地，应该说，是风水要地，所以过来的每一位专家都喜欢去那里逛一逛。”

“所以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不，不完全是，至少有一半的原因还是处在你们自己身上，是你们的异常性推动了事情的发展——这不重要，重要的地方在接下来，新任欺诈师、是一个新人欺诈师，她在对你进行活动的时候，出现了纰漏。”

纰漏？

“暗，你还记得暗吗？”

我先是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乖巧的跟在我身后的司小暗，看着少女对我乖巧的嫣然一笑，然后意识到她和我说的不是这个人，而是，

暗。

突然出现的、扭曲的怪物。

被四四娘小姐一个飞来的电线杆砸碎的那个，在我的印象里那是四四娘小姐第一次出手。

“嗯，没错，就是那个。”

哪个？

“暗，或者用更通俗的话来解释，邪祟。”

邪祟？

我像个白痴一样，只知道重复她的话。

“小欺诈师，为了伪造出足够的假象，动用了风水学，虽然作为风水师只是业余的，但她确实成功的造出了阴阳上的错位，本来只是想借此几乎制造出‘空缺’，但她没想到的是，你那里，我是说，你的学校那里，那底下，藏着邪祟。”

邪祟。

不是校园不可思议，而是邪祟。

小歌他们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你平时生活会感觉到自己在呼吸氧气？”

邪祟等于氧气，这样啊，这样一想，小歌他们的出现似乎就合情合理了，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你故意的？忽视掉刚才那段话里的重点？”

重点。

重点是什么？

灵脉网络的中心掩埋着邪祟，然后邪祟的上面被海小七打开了空缺。

啊，邪祟那东西会跑出来是吧？但不是已经被你、被您消灭了吗？

“咱打掉的肯定只是一小部分啊！”

四四娘小姐理所当然的说。

“为什么不全打掉？”

“因为人家不想嘛。”

很好，很完美的理由。

“小欺诈师是很有能力的人，反应也足够快，当她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当机立断的决定将虚假的情报传达个关键人员。也就是说，她当时对你的解释是骗你的，不过她从头到尾都在骗你所以也不差这一句。假的解释有什么用？对于别人当然没有用，但对象是你的话就有用处了，别忘了，你也是七大不可思议之一。”

不可思议诞生于邪祟之中。

我已经是不可思议之一。

我的认知会影响其他不可思议的认知，我们的认知会反过来影响那个“邪祟”。

“所以，小欺诈师通过假消息做了个假盖子，临时性的把窟窿堵上了，然后咬着牙把自己当计划做完，在被人发现之前赶紧跑了，比你这种记者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我不是记者。

“啊？无所谓，不过接下来还有更多的问题存在，因为，假的到底是假的，堵得住一时，堵不住一世，稍微检查一下就会知道，如果任由那种量的暗扩散开，尤其是顺着地脉污染到整个城市，那么，会发生大问题。怎么样的大问题？就是连我都会认为是大问题的大问题。”

完全想象不出来！但听起来就很可怕！

“所以关于小欺诈师的故事并没有到此为止，”四四娘小姐边走边说，顺手从兜里掏出了个手机，“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自己却不想去承担，但如果放着不管出了问题，被追究起来的话没她的好果子吃。但不管怎么想，去打这个补丁，付出与收获都是绝对不成比例的，所以，该怎么办？小欺诈师想到了绝妙的主意，那即是让别人帮她打这个补丁。”

…………为什么一听就很不靠谱。

“因为这就是很不靠谱。她知不知道？她当然知道。这条计策的有趣之处不在于打补丁，而在于万一出了问题，责任的大头就可以被她写下去仍给别人。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是推卸责任的办法。所以——”

所以？

“所以会出问题也很正常。比如原本她认为会第一时间解决问题的傅小红，因为有着正当的理由立即就离开了；而作为后补的在下，则一直是在看热闹。她没有办法，才散布假消息把八哥引诱过来，然而那鸟人同样不乐意为别人擦屁股。至于鬼谷家的这位是基于巧合而来到这里，还是说同样受到了欺诈师的诱导。但可以确定的是，专家们本来就不是能够任人控制的存在，更何况这个疯子是很容易失控的那种——”

所以失控了？

“所以失控了。”四四娘小姐点点头，抬起手，“我打个电话。”

然后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回头，看，司小暗慌慌张张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手机准备接听。

啊……她一直都在的啊。

小暗接起了手机，“喂？”

四四娘小姐则似乎是已经打通了，“喂，是我。”

“嗯，在的在的，那小暗是有新任务了？”

“是，过来准备清场。”

“嗯，嗯，”

“然后，具体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再就是……先准备着，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先准备着，要使用得到我在和你说。”

“嗯嗯！小暗明白！”

…………打扰一下，你们在互相打电话？

“没有啊？”

小暗挂掉电话，诧异的看着我，

“学长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很像。

“或许很像，但不是哦。”

忽闪忽闪眨着大眼睛，两条马尾随着她的脑袋晃来晃去，

“真的！真的是真的！倒不如说，小暗是不会骗学长的哦！谁都骗学长，只有小暗不会！堵上小暗的诞生和小暗的名字，司小暗绝不会背板学长你的哦！”

是吗哈哈哈我好感动啊。

开个玩笑。

这个时候四四娘小姐也已经通话完毕了。

“你有十分钟。”

“什么？”

“我说，你有十分钟的时间逃跑。”四四娘小姐很认真的看着我。

但，但我为什么要逃？

“因为针对现在的情况，想要最方便快捷的解决掉问题，有这一额最简单明了的办法。”

…………那不是很好吗？所以是什么？

“杀了你就好了。”

…………哦，嗯，啊……原来如此。这是玩笑？

“不是。”

我想也是。

“你还有九分钟。九分钟后你还在我面前的话，”她停下脚步看着我，“那我就要亲自动手了。”

很好。

我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