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完全是心血来潮才会帮你的。”
我提了提手里的药袋,
“我的情况,或许是因为很像,所以才会不由自主的带上了感情吧。”
“很像?”
“像是妈妈身体不好,有着很可爱的妹妹,而且很懂事,这样的吧。”
“那可真是巧了。”
话是这么说,他的态度依旧偏于冷淡。
“你要在这呆到什么时候?”
“差不多了,就要走了。”
不过,
我接着说,
“还要向他们道个别打个招呼吗?”
“不用了,”
杨一一,恹恹的说,
“差不多就行了,太亲切了他们就好怀疑了。”
你真是一个朋友都没有啊。
“我不需要朋友,”
他主动向外迈出了脚步,我只好跟着他,
“朋友只会让我变弱,我只要,只要做好朽爷的一条狗就可以了。”
“………………”
“怎么?觉得不可理喻吗?”
啊?不不不实际上我什么感想都没有所以就算你不继续说也没关系……
——这话我忍着没说。
所以任由对方说下去,
“我,是单亲家庭,爸爸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也不是什么争气的人物,怎么说呢,经常被欺负吧,呵呵。”
“这个时候朽爷出现了是吧?”
“嗯?啊,不是,朽爷出现的没有那么早。”
他轻笑了一声,探出了右手,
“我小时候遇见的,是……怎么说呢,算是师傅一般的人吧。不过我可完全没有感谢那女人的意思,要不是她,至少我的生活可以更轻松一些。虽然会沉寂下去但无疑会更轻松。本来的嘛,没有反抗的期望与希望的话,当然是会更轻松的了。”
那是,自嘲,
“那是个和家里人闹别扭结果不管自己的老爹和老哥离家出走的怪阿姨,现在仔细想的话那个年纪还离家出走什么的,真是不负责任的人啊?”
我没仔细听,因为不感兴趣。
“不负责任啊,不负责任的交给了我不负责任的战斗的方法,到头来那个阿姨到底想要干什么啊?不负责任的交给了我不负责任的战斗方法,紧接着就不负责任的走了,真是一个不负责任到头了的家伙!”
总觉得已经完全成为这家伙自己的牢骚会了,算了,还是稍微牵引一下话头吧,
“那朽爷呢?你又是怎么遇见的?”
“我没见过朽爷。”
他说出了意料之外的话,
“没有人见过朽爷,他就是这么保持着神秘感的。”
“……………………”嗯哼?
“听说朽爷一直是用电话手机和别人联系的,但是即使按照来电显示打过去,也只会提醒该号码不存在。”
“确实一听就很神秘呢。”
“但是,朽爷,他,”
他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他给了我生存的意义。”
“意义啊。”
“是,我们是为了什么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呢?我们是为了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呢?我以前,一直为了这个烦恼着。”
“那你真是了不起。”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只为了自己圈子里的那些事就已经足够焦头烂额了。”
“我也是啊,不管是妈妈还是妹妹,还包括了我自己,都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忙东忙西,焦头烂额,所谓人生啊,难道就是这样一个东西吗?难道就是这样一个,在茶米油盐之中,在琐碎、在冷酷、在没有尽头的迷雾中摸索的东西吗?”
喔呼,说不定就是呢,应该说只能是了吧?生活还能是什么东西?活着就是这么毫无亮点与意义的事情吧?
——我想,但没有说。
保持沉默。
“不过,那天,一个不认识的电话号码打过到我这里的时候,那个声音,啊,那个人——”
他有一点激动了,
“我终于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啊。我可以确信,自己,是为了报答朽爷,为了他,为了那个人,不!不论是什么,不论是人也好怪物也好男的也好女的也好!天上飞的也好地上跑的也好!我杨一一,一定是为了朽爷才存在的,即使以前不是,以后也会是。”
中途他的语气就冷静下来了。
正因为冷静,所以在会觉得可怕。
就像被邪教洗脑了一样,不,应该说,比起狂信,这种冷静的态度更像是做出了觉悟。
做出了觉悟吗?做出了觉悟是吗?
那我就什么也不需要说了。
不需要劝解,那是对于做出觉悟者的不尊重;
不需要鼓励,那是对于做出觉悟者的不尊重。
什么都不需要。
还剩一段路,
再聊些什么吧。
“聊些什么呢,明明感觉刚才的话题就足以作为结束了,很完美的明明。”
“这也没办法,随便说说吧,不然就这么沉默着未免太尴尬了。”
“也不能总是我说吧。”
他稍微对我展现出了笑容——有一点清爽的感觉。
“你呢?没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简单的说了实话,
现在的我只能够说实话。
“………………”
“我不擅长和别人交流,所以你说吧,我当个听众就好。平时只是在心里祥和的,没有对象诉说的话,都在这里趁机说出来也没问题。”
“既然都是不想和别人说的话那么告诉你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会忘掉的。”
“你真是……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或许是吧。
“呵,”
他轻笑一声,探出了右手,
“为什么同样是一只手,有的就柔弱不堪,有的就可开砖裂石?”
“谁知道呢,大概是技巧的差异吧。”
“技巧?技巧最没有用了。你和别人打的时候会靠技巧吗?生死相搏的时候那有功夫给你施展技巧?太极?柔道?屁用没有的东西!那时候靠的住的只有狠劲。只有狠劲!你看我又不高又不壮,凭什么当一群人的老大?除了靠朽爷,再就是我足够狠!你要我的指头,我要你的眼睛!你废了我的胳膊?行啊给你,我要你的命!”
“……”
我没什么想说的。
“所以啊,告诉你,人的骨头啊肌肉啊韧带什么的,如果受了伤,受了损伤,一定范围内,是会子哦回复的,而在自我恢复的过程之中,啊,会变得更加坚韧、坚硬,更加的,强大。”
“哦。”
我没什么想说的。
“所以说,人,大概也是吧,只有不断的受伤,才会慢慢的变得强大。”
…………意外的是很正经的话啊。
“我被教授的战斗方法呢……说是方法也好招式也好,虽然也不是没有骑过名字,但都是现在的我想起来会脸皮发红的东西,所以不提也罢。但原理,说白了,就是从小开始对这双手进行蹂躏和摧残,达到足够坚韧的地步,然后,不顾后果的猛抓过去。”
“唔?”
“人类的身体的潜能——这种说法挺常见的吧?简单地说,就是不计会对自身的身体造成怎样的伤害,将这个身体的潜能发挥出百分之百——直至百分之三百的破坏力量。”
真是不负责任的战斗方法——这句话多少有了些体会。教给他这种方法的那个人,也确实注意承担“不负责任”这个名头呢。
“所谓人生啊,就是要舍弃一切能舍弃的,然后为了不能舍弃的东西去死掉——!”
他,目光炯炯的,这么下了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