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泰将军归来那日,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出城相迎,庆贺大军凯旋。
明乐虽住在齐家,可算不得齐家人,并未跟着众人去前院迎接。
齐府热闹了整整三日,可热闹是他们的,跟明乐没什么关系,倒是齐家的那三个兄弟不时派人来问候。
“明少爷,三少爷派人送来了上好的燕窝。”玉痕捧着好几个小包,笑嘻嘻地说道。
“放那吧。”
“三少爷说,等忙完了这阵子,带你出去玩玩。”
明乐执笔的手顿了顿,一个“月”字拉长了钩,墨迹在末端堆积,生生地将一幅字给毁了。
他轻轻地应了声,放下笔,将纸团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狱中时,他学过写字。
牢笼中日子过得本就慢很多,而母亲又是个博学多才的,得了空便教他读书识字,倒也没让他长成个睁眼瞎。
只是这副身子拖累了他。
如今都入夏了,他依旧穿着薄薄的夹袄,手脚膝盖等处,一到阴雨天就疼,病病殃殃的模样,连他自己都烦。
玉痕见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将燕窝放在桌案上悄悄退下了。
明乐重新铺开一张纸,重新写道:“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上阙刚写了,将笔毫饱沾了浓墨,正欲将下阙补齐,忽听门外传来齐觉的笑声,“今日阳光灿烂,表弟为何不出来逛逛?”
明乐忙放下笔,正欲起身去迎接,却见他们齐家兄弟三人已然进了门。
走在最前面的是跟齐泰将军一起归来的齐家大少爷,威名赫赫的少将军齐溟。
齐战和齐觉两人紧跟其后,掀帘而入。
“三位哥哥好。”明乐礼貌地朝他们微微点头致意。
三位中,只有齐溟是初次见他,两人难免多寒暄了几句。
齐战见他们客气地打着招呼,自顾自地走到案边,见明乐在练字,不禁笑笑,“你性子也太冷清了些。”
齐觉也凑上去,轻声念了出来,顺便提笔补了下阙。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他写完了撂了笔,蹙着眉道:“词自然是好词,只是这意境未免太孤寂了些,我还是喜欢‘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齐战挑眉轻笑,“我也是!”
小小的厢房里突然间多了三个人,倒显得有些拥挤,也多了几分人气。
明乐也跟着他们笑,笑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还没给客人们上茶呢。
他正要招呼玉痕倒茶,被齐溟拦下,“别忙了,我们是来请你去前厅坐坐的。”
这两天,朝中大大小小来拜会齐将军的人太多,明乐自知身份低微,便没跟着凑热闹。
如今齐将军也算招待完了那些外人,他叫慧明公主一声姨母,自该是该去拜见拜见这位姨夫。
“那我换身衣裳就去。”
齐战见他忸怩,一把拉过他袖子拽着往门外走,“换什么衣裳,又不是去见皇帝,用不着那么讲究。走吧,听说父亲把那个卿阳山的道士请回来了,你不是说房里阴气重才生病么,刚好帮你看看。”
当初不过是随口一句话,没想到他竟记下了。
明乐轻轻地捏着腰间佩戴的平安符,心里涌起一阵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