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明远抬头望着苏天御，声音颤抖地问道；“说什么？”

“说没有阿水这事，你准备啥时候摊牌？”苏天御非常直接地问道。

余明远咬着牙，陷入沉默。

苏天御低着头，看着脚面，双拳紧握地再次问道：“你说，还是我说？！”

余明远擦着嘴角，缓缓起身，双眼凝望着苏天御，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好，我来……。”

“算了，我说！”苏天御打断了对方的话：“先说老黎的态度吧。你姑父安泽城进龙城之后，他所表现出的反应，老黎是不满意的。如果没有同济会，以及你我这个纽带，安泽城怎么做都正常。政治自保嘛，这谁都能理解，毕竟谁都没有义务，就该为谁玩命。但是！既然双方有这个纽带，同济会也吃到了老黎给的福利，那安泽城不但没有态度，反而跟谭恒强穿一条裤子，这就直接导致，我们同济会必然割裂。因为站在你的立场上，你不可能和老黎走，肯定要跟自己姑父的；而对于老黎来说，对于龙城现如今的情况来说，政治立场没有中立一说，不是朋友，那就要对抗。”

余明远看着苏天御，咬牙吼道：“我来说！”

“不，我来说。”苏天御摆手打断道：“老黎要用顾佰顺控制码工协会，这是必然的，而你跟顾佰顺的矛盾又是无法调和的。但这我能理解，老黎也能理解，因为换成是谁的父亲遇害了，谁都咽不下这口气！这个矛盾怎么解呢？如果安泽城有态度，愿意站老黎这边，那两者选其一，最后出局的一定是顾佰顺。你我是兄弟，我永远不可能向着他，而从政治价值上来讲，安泽城也明显更有分量，你也更有分量。但……事情的走向，并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安泽城要明哲保身，那对老黎来说，他就没有理由会放弃投入这么大的码工协会。这不难选择，对吗？”

“对，”余明远重重地点头：“你说得没错！”

“所以，分开是必然的，这我能预想到。”苏天御眼珠子通红，沉默许久后，声音沙哑地说道：“但分开的由头，是我无法接受的。”

余明远怔住。

“大白说得对，以前的你……不会第一时间选最优解，而想的是大家怎么一块扛过去。”苏天御缓缓抬头：“上次你问我怎么选，我心里很矛盾，但现在……我有决定了。”

余明远听到这话，扭过了头。

“我跟老黎！”苏天御看着余明远：“同济会是你一手创立的，你先挑，你选走的，剩下的给我。”

余明远擦着鼻子上的鲜血：“你早都想跟老黎了，对吧？我知道自己拉不回来你！”

“现在讨论这个还有意义吗，大哥？”苏天御看着他：“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吗？有吗？！”

余明远攥着拳头：“好，好！那就明说了吧，分家！”

“怎么分？你来说。”苏天御目视对方回道。

“呵呵，这还用说吗？”余明远指着大白，苏天北，老黑等人说道：“他们肯定跟你啊！当初码工协会安插高层，谁被调过去了，谁就是你的人，格局已经很清晰了啊！”

苏天御低头回道：“还有呢？”

“我能带走的人，我带走；账上的钱，归周家的，他们全拿走，剩下的，我们对半分。”余明远拽过一张椅子坐下：“你觉得怎么样？”

“这样你太亏了，协会的大部分注资，都是周家，孔家，还有你掏的。”苏天御客观地回道：“你应该按照股份比例拿账面上的钱。”

“呵呵！”余明远咧嘴笑着，扭过头，流着眼泪回道：“你们不是叫我一声大哥嘛，我敞亮点，不计较了，就对半分。”

“军备生意呢？”苏天御问。

“老三角的关系跟你更近啊，而且他们看重的是老黎。”余明远摊开手掌：“我做不了，那就不做了呗。”

苏天御闻言直接起身：“老墨官军未结的货款，还有大概一千多个，这钱你拿走，我自己想办法垫给老三角那边。你说得对，我们叫你大哥，就不能喝你血。明算账吧，这样谁都说不出来啥。”

“行，你说得算。”余明远点头。

“就这样。”苏天御扭头喊道：“走了，费哥！”

费光头看着余明远，咬牙起身，伸手指着他说道：“这事过不去！”

“那你整死我，呵呵！”余明远笑着回道。

“……！”费光头不可能真的整死余明远，他虽然心里非常愤怒，但也明白是余明远在关键时刻收留了他，有杀人的仇，也有救命的恩。

情感这东西，很难用一种情绪去评判，费光头深深看了余明远一眼，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转身跟着苏天御离开。

余明远瞧着远去的兄弟几人，内心无比酸楚和痛苦。

自从离婚之后，余明远其实就已经想好了要分家。这里面有很多原因，包括他跟安家的关系，包括他跟顾佰顺的矛盾，也包括老黎对他的态度等等。

其实把刚才狗六子的话，反着说一遍来看，主要原因其实不在老黎，而在余明远这边。

老黎的位置是被动的，他没什么可选择的空间，也影响不到安泽城的决定，所以真正的选择权，其实是在余明远这边的。

目前来看，老安实力偏弱，他不想掺和到老黎和上层的对抗中，他想明哲保身，不然一招错，满盘皆输。

怎么保？

余明远是他老婆的亲侄子，是余家唯一能扛大旗的男丁，但他和老黎的关系如此之近，那他做什么，在外人看来都是老安的态度。

所以从上层视角看，余明远是一定要和老黎分开的，这样才能确保姑父不遭受到牵连。

这种选择题很好做。

再从个人矛盾上来讲，是余明远无法原谅顾佰顺的，但他没有在老黎那里得到对方绝对支持自己的态度，所以这一层关系也不好处理。

再综合其他一些琐碎矛盾和原因，分家计划早都在余明远心里形成很久了，这一点是不可逆转的。

但是……余明远绝对不想以这种方式，跟兄弟们闹翻！他没想过阿水会出事，更没想到会搞成这种局面！

生活就是有太多的偶然和不确定，余明远不想做那个恶人，可他又不得不做。因为他不是大白，不是孔正辉，也不是什么普通高层，而是一个掌舵的人。

海浪汹涌，气候无常，同济会这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船只，常年在水上疾驰……那掌舵的人，怎么可能做到滴水不沾呢？！

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比起岳父被抓时自己的无能为力，比起自己离婚时的无奈，比起父亲惨死，自己又毫无办法，这些事又算得了什么？？？

生存，先生存再谈其他的吧！

……

一天后，晚上8点多钟。

苏天御等人正坐在闸南码头喝酒之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掏出手机一看，是安七七打来的。

他俩的手机里，都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情侣名备注。

安七七给他备注的是：阴险狡诈狗六子；而苏天御给安七七的备注是：呆傻痴苶安七子。

这个很有意思的备注名，其实最近已经很少在苏天御的手机里显现了。

自从老三角一行结束，二人的通话频率莫名变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