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正儿八经做工作的薪水,可能都不如他带着几个兄弟敲诈一次怕事的小年轻的钱。哪怕,哪怕他出来找工作,也只是从垃圾堆里,跳进另一个垃圾堆。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那么浑浑噩噩的混吃等死下去了,最起码,有一份正经的工作,可以让人感受到自己在充实的活着,而非一回头望去,根本想不起来几件自己值得称道的事情。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无声无息离开自己的女友,他都觉得,自己必须要结束当小混混的生活了,这种生活,根本没有任何前途可言,混到头也就是个小混混而已,最大的出息也就是这幅样子,每日还要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
他混够了。
他想找到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尝试一下做个朝九晚五,甚至哪怕是996的工作,最起码,他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的活着,心中怀揣希望,前方还有理想梦想,而非每天的混吃等死。
“刘哥,送外卖,其实也挺好的。”王帅叹了口气,轻声的一笑,再次上前一步,挡在陈蜀的身前,直视着大刘的眼睛,“刘哥,我不是说要抛弃兄弟们,要不讲义气,只是……我想尝试一下普通正常人的生活,我想……我想有尊严的活着。”
“而不是走到哪里都被扔一个白眼骂一句垃圾。”
王帅表情一正,紧紧盯着大刘的眼睛“刘哥,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咱们这个车队,本身就……就是拿不上台面的,咱们这些人现在都在干什么?天天开车在街上耍酷啊?不是的,咱们现在就是一群,一群无业游民啊,成天在街上开车瞎溜达的无业游民,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哦对,社会闲散人员,刘哥,这个社会闲散人员,这个称呼我从高中就戴在了脑袋上,十年了……”
王帅似乎说到了动情的地方,手掌按住大刘的肩膀“刘哥,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真的觉得,咱们这样子混下去,真的没什么前途的,我特么都出来混了十年了,从刚开始跟着老a,然后又跟着峰哥,现在咱们虽然有自己的兄弟,有自己的车队,可是刘哥你告诉我,你过得真的开心么?”
“你特么上个月才跟我说过,你家里老爸得了病,没钱治,手底下还有一帮兄弟等着你养活,你拿什么养活?拿义气吗?现在特么不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了,现在是特么二十一世纪,义气还顶个屁用啊?”
“阿帅……”大刘打断王帅想要说什么,但显然这个时候的王帅比他更激动,抬手就打断他的话,一拳捶在他胸口。
王帅“刘哥,你告诉我,咱们这么继续混下去,有什么前途?难道真的能跟几年前咱们成立车队的时候说的那样,真的能混出头,开大奔养保镖当毕周市的风云人物吗?”
“轮不到咱们的,那些真的能混的开大奔当风云人物的老大,哪一个不是有着通天的关系,或者攀上了高枝的,咱们呢?咱们这就是一伙爹不管娘不教,根本没什么背景,还要啃老的小混混而已,混不出头的。”
“咱们就算再混十年,就这咱们自己组装,连一万都卖不到的破摩托车,能换成宝马么?”
说着,王帅伸手将旁边一个小弟夹在咯吱窝里的小皮包抽出来,在大刘一帮人面前扬了扬“就这破包,什么皮的?鳄鱼皮?犀牛皮?这是特么人造革假皮的,真皮的大几千上万块,咱们买得起么?”
啪的一声,王帅将小皮包扔在地上,随手从旁边一个小弟的兜里抽出来一包烟,拿出来一根点上,吐出一口烟雾后又看着手里的烟笑了一下“这特么什么烟啊?烟盒是软中华的,但是里边的烟是特么五块钱的红塔山,就这种日子,刘哥,你要混到什么时候?反正我特么是混到头了,我都混到恶心了!”
“阿帅……”大刘的眉头深深皱起来,再次想要跟王帅说什么。王帅说的这些情况,确实都是些现实问题,出来混的,混的就是个面子,脖子上戴着刷了金漆的银链子,看上去挺粗的,别人一问就说是纯金的,一根几万块,实际上这么一根刷金漆的银链子,才不过千八百块钱。
手里提的包,看上去做得跟真皮的一样,上边还有名牌的标识,实际上根本就是高仿的假包而已,完全就是人造pu皮,顶多也就是材料好一点,不容易看出来是假皮的。至于脚上的皮鞋,兜里的烟,手腕上的手表,还有开的摩托车……他们这伙人的摩托车,有的自己改装成了大牌车的样子,再贴个名车的标,看上去还真是那么回事,实际上就是自己买二手零件自己组装出来的,十天半个月就会出点小毛病。
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面子。
出来混,混的就是面子。
这种事情,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一般根本不会有人跟此时的王帅一样自己说出来,平常的时候,哪怕他们用的都是假东西,也会觉得这些东西都是真的,以营造一种自己就是牛批,自己的确是大佬的感觉。
可实际上……
此时王帅点着他的胸口,对他这么一顿说,大刘还真有点无法反驳王帅了,他张了张嘴,本想跟王帅说些什么,可有些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王帅瞧一眼大刘,见大刘张张嘴没说出话来,他禁不住颓然的一笑,神情苦涩的道“刘哥,其实你仔细想想,咱们这一帮人天天这样混,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不甘心被别人踩在脚底下,所以咱们这帮人才在一起抱团取暖,咱们就是太失败了,才要抱在一起,互相给个安慰,可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是不甘心的。”
王帅偏头瞧了瞧大刘身边的几个小弟,或许是因为他在车队里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也或许是他的话真的把这些人给说动了,他目光看过去的地方,几个小弟纷纷低下了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