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默的保证让两只夜地精稍微放松了一些。在吃了一些蓓尔递过去的食物和水后，稍高的夜地精擦擦嘴，告诉了她们事情的原委：

大夜地精因为水晶追杀自己——在夜地精们看来，这是一件恐怖到有些扭曲的事情。

而究其原因，则是因为一个普通人很难想到的事实：

人类的存在，对于这个星球上的很多物种来说都是一种至大的灾厄。

正是因为掌握了将水晶作为武器使用的技术，人类才在过去的数千年中不断击败那些威胁自己的强大魔物，不停增殖，不停扩张，在这片广袤的大陆上占据了主导地位。而也是因为如此，随着这种人为造成的环境改变，一些有着低级智能的生物也产生了一种被魔物学者们称为“水晶恐惧症”的症状。

它们在急速的演化中将水晶散发出的魔力气息与人类挂钩，形成了一种将水晶与威胁划上等号的条件反射。

这种反射让它们能够通过远离水晶的方式来趋利避害，但也同样，会让它们对身上带着这种气息的同类或者其他生物产生敌视。

这两只有着智慧的夜地精就是在发现水晶矿后，想要利用这个为自己的姐妹们带来更多福祉，避免人类的捕杀。但让她们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这种行为反而引起了庇护她们的大夜地精的本能愤怒。

“我们……我们也不想这样……”

说到这里，身材矮小一些的夜地精开始用手背抹起了眼泪。

“大休斯顿平时对我们很好，也帮我们驱赶了很多想要吃我们的野兽……可是它，它……”

“对我们人类来说，它就是敌人。”

拉默能够理解夜地精对大夜地精的感谢，但站在人类的立场，这一切都和她无关。

作为第21警备区警备部队的指挥官，她有义务扫除这种危险生物，保障当地居民的人身安全。

“方便说说你们是怎么突然产生智慧的吗？”

“忘记了……”两只夜地精闻言，同时摇摇脑袋，“我们只记得自己在一年多以前突然感觉到了‘我’的存在。为了拯救姐妹们，我们在这期间一直偷偷在人类的村庄附近学习你们的语言和文字，希望找到让人类不再捕杀夜地精的方法，但……呜……呜呜……”

“好了。”

见到矮个子夜地精又要哭出声来，拉默皱了皱眉，用另一个问题打断了她们：

“你们有名字吗？”

“我叫珂珂亚，她叫亚亚珂。”稍高的夜地精帮同伴擦擦眼泪，报出了两个很有夜地精风格的名字。

“嗯。”

将手里的剑重新插回剑鞘，记住这两个名字的绿头发点了点头。

“我刚才说过的话会一直有效。我会像对待人类一样对待们，并给你们提供庇护。如果你们对我有帮助，我也会对你们表示相应的感谢——还记得那个水晶矿的位置吗？之后带我们去看看吧。”

“是…是！我们知道了。”

珂珂亚拉着同伴的小手，紧张得有些结巴。

虽然为人类工作也许不是她们所愿，可比起被大夜地精的木棒砸成肉饼，她们现在的境况还算不错。

至少……两只夜地精都还活着。

……

考虑到在夜间行动有些危险，拉默在和追击杀死了大夜地精的骑兵们重新汇合后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先带着两只夜地精返回营地，暂且安顿了下来。

直到第二天天亮，对水晶矿十分在意的拉默这才带上蓓尔和几名随从，命令夜地精们带领自己前往了水晶矿的所在地。

“拿着这个。”

蓓尔在离开前给了留守的几名民兵大队长一人一台后方送来的长距离步话机，嘱咐他们和自己保持密切沟通，以防要塞在她们离开时出现情况——又或者她们自己出现情况。

做完这一切后，她这才爬上拉默的战马，和她一起前往了夜地精们所指明的矿洞所在地。

……

元素水晶——一个对这个世界的人类来说十分神圣的名词。

因为它的珍贵程度，即使不是专业从业者，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水晶矿的相关情况。

和普通矿石截然不同，富含水晶的矿洞往往不在传统意义上的矿山中，而是深埋在需要特殊环境以及万载时光方能形成的地下空洞里。

蕴含元素水晶矿的地下洞穴深度通常超过100米。在这种深度作业，不管是后勤保障还是挖掘工作都十分困难。正是这种种因素，再加上水晶矿本身的稀少，导致了元素水晶成为这个世界最强大、最必不可少、同时又最珍贵的物品。

不过这次，和人们的常识不同，两只夜地精发现的这个水晶矿离地面并不算太深。

它隐藏在一个十分奇妙的地形之下——一块巨大的碗状岩石利用自然水源形成了一个小湖泊。而天然水晶矿的入口，就在湖泊的最底端。

“很隐秘的地方，怪不得他们找不到。”

要进入矿洞，从湖泊里潜水是一个办法。可夜地精们显然不是用那种方式发现它的。

“在这里。”

带着跟随在她们身后的人类，两只夜地精来到了一个隐藏在岩石夹缝中的隐秘入口处。因为上方那块巨岩阴影的遮蔽，即使凑近了观察，这道窄窄的入口也十分难以被人察觉。

天使要塞的遗弃，代表着罗戈利亚对这一地区开发工作的基本放弃。

没有多少人会觉得自己是能在荒郊野地里捡到水晶的天选之子。在天使要塞废弃之后，即使是对野外寻宝最有热情的冒险者，恐怕也不会找到这种地方来。

“一个水晶矿洞，很可能有重要的研究材料和战略物资。”

在进入矿洞之前，紧张感和新鲜感交杂的蓓尔提前向13号报告了这一发现，并确认她将这件事情好好记录在了自己的履历上。

之后，她打开平板电脑背面的闪光灯，和拉默一起进入了这个从未被人类踏足过的天然矿洞。

黑暗的矿洞阴暗，森冷，还带着地下洞穴固有的潮湿感。

少女脚下的皮靴踩在布满苔藓的岩石上，发出阵阵让人感觉有些不适的粘腻脚步声。

“这个是？”

当她们小心翼翼地走过一段陡峭通道，来到位于洞穴底部的平整地面上时，蓓尔发现周围的石壁上有着一些用石头划下的奇怪痕迹。

石壁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但也能勉强看得出来写的是“入口”两个字。

“这是我们留下的记号。”

提到对于人类文化的学习，珂珂亚看上去有些羞赧——在闪光灯白光的照耀下，她淡紫色的皮肤甚至浮现出了一丝红晕。

“是我们学着人类的文字写下来的……”

“这里面有危险因素吗？”

“我们没发现过。”

珂珂亚摇摇头。

“如果你们不相信，我们可以走在前面。”

“……不用了。”

拉默没有接受她们的好意。

抓着指挥剑的剑柄，有些好强的占星术士越过前方的尖兵，直接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两只会说话的夜地精的确稀奇，但拉默并不认为她们会是什么高超的阴谋家。

更何况，就算遇到了危险，她也相信自己的能力——占星术士的魔法水平也不是一般魔物能够小视的。

“前面那些……是光？”

当这队由人类和夜地精组成的探索队继续前进了三十米后，走在最前面的拉默发现了一些在黑暗中格外显眼的东西。

光。

发出这些光芒的光源有一些是洞穴中常见的发光菌类，还有一些，则是让大陆上的所有人都趋之若鹜的珍贵矿物——元素水晶。

“是杂色水晶矿。”

仔细查看了一番入目所及之处的元素水晶，拉默给这个水晶矿的性质下达了判断。

“杂色”这个词用在这里并非具有某种贬义，只是单纯代表着这里的元素水晶种类丰富。

对于需要研究水晶的地球来说，这里可谓是一个极佳的素材采集地——而哪怕不考虑这个，它们也是一笔难以想象的财富。

“真想不到……在这里会有这些东西。”

因为之前从未见过这种场景，相比于水晶的巨大威力，少女更加沉迷于它们在昏暗洞穴中所发出的美丽幻光。

如果能够配上一点合适的音乐，这里完全可以变成一个很漂亮的旅游景点。

然而，在残酷的战争当中，除了美丽的自然光源，这些漂亮的元素水晶更具有的更重要的身份……还是杀人的武器。

直到现在，蓓尔也难以忘记自己和普普在被联合省骑兵袭击时看到的那副场景：

剧烈的爆炸。

撕裂的血肉。

无情的杀戮。

以及悲哀的，绝望的，毫无意义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