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王国战略开发局第五工作处干员，琼纳斯·陈。”

狙击手没有对自己的身份做什么掩饰。

也许是只想和她单独交谈，在回答蓓尔时，从他口里说出来的不再是带着卓尔兰口音的旧帝国语，而是一口流畅的英式口语。

从他的话中，蓓尔很快注意到了他的名字，也注意到了他所说的语言：

“……你是亚裔？”

蓓尔自己之前没少因为自己的发色被人感到惊异，如果对方暴露了自己的亚裔特征，她没理由发现不了他。

看来，为了成功混在伊文的随从里，他在自己的外表上还挺用心地做了一番伪装。

“小可爱，看不出我的头发是染的吗？”陈点点头，嘴角挂上了一副经常挂在嘴边的恼人微笑，“为了接近你，我可是整整浪费了好几个小时。”

“你几次三番想要杀我，但我们的国家并不是敌对关系。”

“嗯，嗯，你说得没错。”陈低头看了一眼被挟持的冰糕，一脚踢开了她手边的短剑，然后重新抬起了头，“不过，小可爱，让我们现实一点——你也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杀你吧？”

“……”

蓓尔将手指从护圈放到了扳机上。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对方，寻找着每一个合适的射击的机会，但陈很聪明、也很谨慎地利用冰糕作为盾牌，没有把自己的任何一个致命部位暴露出来。

这让蓓尔不得不继续用语言替代子弹——哪怕她不愿意这样做：

“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做。”

“为什么？”

“这不是一场零和游戏。我们互相只有两方，而这里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是吗？”陈故作疑惑地发出了一声疑问，然后用刀刃划了划冰糕的脖子，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了一条血痕。

被挟持的冰糕没有动作，只是闭着眼睛沉默着，不知道是因为过于害怕，还是在想些什么。

“小可爱，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不是零和游戏呢？”

陈微笑着看着不远处的少女，大拇指在刀柄的某个按钮上来回摩挲着。

“如果我有机会干掉另一个竞争者，又凭什么要选择把面前的蛋糕分给你们一半？”

“但事实就是，你没有办法独自吞掉那一半。”

蓓尔耸了耸肩。

“我方的能力不止于派来我一个人，更何况，你用刀子架着的也不是我。你可以在这里杀了一个人质，但接下来，你不可能活着从这里逃脱。”

“呃……小可爱，你觉得这种威胁对我有用吗？”

“我只是站在利益角度规劝你一下。如果你动刀子，你会死，而我不会。然后……”少女看了一眼冰糕，“她只是塔沃宁的一个地下反抗组织领袖，没有了一个代理人，我的政府可以再换一个。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小可爱，你几乎说服我了。”陈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过很可惜，事情没这么简单。”稍微侧过身，他向着蓓尔展示了一下自己绑在身上的某样东西，“你可能不熟悉这个，HMX炸药，一般只用在导弹战斗部里，不过，用来当做炸药包效果也很不错。”

“……你想干什么？”

“你难道猜不到吗？炸药包的引爆器就在我手里这把匕首的刀柄上，如果你有自信，你可以对着我的手开枪。然后，再来看看是只有我和这个女孩死，还是我们大家一起去见上帝。”

“……”

蓓尔没料到他有这么一手，但事实已经如此，她也只能为之前的疏漏付出代价。

“所以我说……没有必要。”

她很清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可越是紧张，就越需要冷静。

“就算如你所愿的让我们都死在了这里，你又能得到什么？为你的国家尽忠？还是单单满足你要杀了我的心愿？”

“住嘴，住嘴，小可爱，现在是我在威胁你。”蓓尔说的是实话，不过，陈看上去似乎不是很爱听，“我当然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死了，你也死了，我们都不能得到什么。所以，我有一个提议。这个提议可以让我拿到好处，也能让你拿到好处。”

“……说。”

“我们合作，怎么样？”

少女轻笑了一声：“你要我背叛我的国家？你觉得可能吗？”

“不，我没那么愚蠢，也不会做那种事情。能被派到这里来，想必你对专制政体的信奉已经到达了极致。”

“如果所有不用儿童做人肉炸弹的政府都是专制政体，我承认你说得没错。”

“上帝的爱是有血腥味的，小可爱。事实证明那很成功，不是吗？如果用常规方式，塔沃宁的蠢货就算再丢掉一千条人命，也无法达成那个效果。相反，我只是用了几十个对社会没有任何作用的流浪儿，就达成了这个结果。我并没有犯下什么过错，而是从侧面拯救了更多的生命。”

“……”如果对方没有挟持冰糕作为人质，蓓尔真的很想给他脸上狠狠揍上一拳。但她也知道，她现在还不能过多表露自己的情绪，“你所说的合作是什么？”

“我们一起协力，在这个世界牟取更多利益，如何？”

“凭什么？”蓓尔注视着陈的眼睛，“不想和别人分蛋糕，这是你刚刚才说过的话。”

“如果刚才能成功杀了你，然后全身而退，我当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

这是蓓尔第三次在谈话中陷入沉默。

对方的这种话很无耻，却也很现实。实事求是的说，如果不想真的同归于尽，在目前这种僵局下，双方都需要做出某种妥协。

“现在既然陷入了这种状态，我也只能做出一点牺牲。我们可以暂时合作，我会承诺在之后放弃对你的攻击，直到政府给我下达命令为止——当然，我也会事先通知你。在那之前，我们甚至可以一起完成某些工作。”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我不可能和一个恐怖分子合作，死了这条心吧。”

“那就没办法了。”陈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现在，我宣布交涉失败，而我需要安全撤出这里。”

“我可以让我的人和友军不开枪。”

“别玩那些小孩子把戏，小可爱，我需要你作为人质。”

“……为什么？”

“我见识过你的装备。如果我放走了人质，无人机的导弹会在一分钟内打到我的头上，所以，我只能委屈你和我先去一个安全地点了。”

“……”

要为救冰糕，将自己陷入危险中吗？

如果拉默知道了他们的谈话内容，肯定不会同意她去做这件事情。但是，另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冰糕之所以陷入威胁，也是因为自己。

要是她识别出了对方的计策，又或者她没有出现在这里，就根本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因为自己的错误让别人付出生命代价的滋味，蓓尔之前已经尝过一次了。

第二次……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