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
听到陈的话,议长命令秘书分别拿过一张塔沃宁周边地图和截流堡堡垒设计图,将它们摊开在了桌上,并将宪兵队长报告回来的守军阵地位置、人数和规模一一标明了上去。
如果单单是从敌方兵力多少的角度来看的话,从北方突入的确是一个有可行性的选择。
问题是……
由谁来干这件事,谁又有能力完成这件事?
“想必议长先生也看到了。那些叛军在正北方没有设置任何防御阵地。只要我们以一支尖兵从那里插入,并占领任意一个敌军阵地,我就能找到合适的攻击阵位。”
“但你看看这里。”
叼着烟斗的议长皱着眉头,没有轻易赞同陈的想法。
“西面和东北方的两个叛军阵地能够俯瞰我们。即使从北方进攻,我军也要面临来自至少一个高地的投射火力。第3师在截流堡北面的部队只剩下了部署在盐矿镇和罗克莱德的一个团,根据之前的战斗情况,我不认为他们能正面冲下阵地。”
“议长先生说得很对。你的士兵不可能凭借手里的武器赢过对面。正面攻击,只是在让你的士兵送死。”
“……”
陈的轻佻言语让议长不禁有些生气——毕竟要求进行侦查,然后给出这么一个行动方案的人就是陈本人,但他现在却又说出这种没有价值的废话来。
在猛然上升的血压驱使下,心生不满的议长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可就在那瞬间,看到陈脸上那副自信笑容的议长忽然意识到了,这个外乡人应该还在这件事情上有着后文。
为了避免影响大事,议长最终还是忍住怒火,将自己心中的那股不满情绪按捺了下去:
“所以呢?陈先生。”
“您没必要这么黑着一副脸,我真的不是来逗你们玩的。”陈看出来了议长的不满,但对此显得满不在乎,“只要您愿意,我们只需用一点小小的手段,就能瘫痪,或者彻底摧毁截流堡周边阵地上那些战斗力最强的叛军。”
“要怎么做?”
“您还记得之前那些小孩吗?”
“嗯。”议长点点头,在座椅上重新坐了下来,“他们今天已经执行了侦查任务,再去一次,恐怕没有太大意义。”
“错了,错了,议长先生。”陈摇摇头,嘴角的笑容自信得有些残酷,“这次,他们的任务是去向叛军求助。”
“求助?”
“截流堡的叛乱阻碍了塔沃宁的物资流通,让整座城市都陷入了半封锁状态。没有饭吃,没有衣穿,这些活不下去了的孩子们自然就只能逃出城市,去向叛军请求帮忙——这很难理解吗?”
“可这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如果只是缓解粮食压力,放出去几十个贫民区的儿童改变不了什么。”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议长先生。”自来熟的在议长对面坐下,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元素水晶。
红色的元素水晶中流转着炫丽的橘红色魔力涌流,即使不做其他用途,这也是一件很好看的天然艺术品。
“我听过一些关于元素水晶的事情。这种蕴含着‘魔力’的矿物被你们用来当作施法媒介和威力强大的弹药。只要与特定的活化剂接触,现在这种呈结晶体形态的水晶就会——”陈忽然将手里的水晶抛向空中,然后夸张地抻开了手。直到水晶即将和坚硬的桌面撞上之前,他才在议长紧张的目光下重新抓住了它,“Boom的一下炸开,对吧?”
“是的,这就是我们的炮兵之前攻击对方的方法。不过比起联合省,我们在这方面的研究并不算深入,唯一剩下的那些水晶武器也是旧帝国时期的库存。”
议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被他摆在桌面上的元素水晶,说道。
他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陈会突然说起这个,但突然间,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念头在对方的引导下闪过了他的脑海。
“等等,你的意思是……”
“你看,这个办法并不难理解,不是吗?”陈耸了耸肩,嘴角的笑容还是那样的阳光灿烂。但此时此刻,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语却和这个笑容截然相反,让人感到一股反差性的胆寒,“让那些可怜的流浪儿为自己的国家发挥一下最终价值,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值得荣幸的事情。”
“……”
议长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陈的意思。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着手中那支白烟缭绕的烟斗,颦眉沉默着。
他在思考着自己这么做的结果和利弊,以及,他是否还有其他途径来完成这个目标。
这个问题的最终结论是:没有。
至少,他没有。
“议长先生在犹豫?”陈将手肘靠在桌面上,交叉着十指,依旧微笑着看着他,“对方昨天的态度已经保证了我们的这个方法能够成功,如果不想听天由命,您恐怕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了。”
“可这是一场内战。如果我这么做……”
“您变得仁慈起来了。不过,叛军在屠杀您手下士兵的时候,他们会在乎这是一场内战吗?”
“……”
“议长先生,犹豫改变不了战局,只要果断行动才能挽救一切。更何况,一切结束之后,也没人会知道这件事是您的手笔。把几十个无名者的死亡归咎于叛军的一次弹药殉爆,这完全说得通。”
“我恐怕需要再想想。”
“真的吗?”
“……”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先离开了。”见到议长的迟疑态度,陈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反正那些叛军抓不到我,也抓不到我的家人。离卓尔兰的援军到来还有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也可能是不到一个月里,还请议长大人好好珍惜您和家人的闲暇时光吧。”
“……等等。”
也许被“家人”这个词所刺痛,这位塔沃宁的实际掌权者在经过数分钟的犹豫之后,总算下定了决心。
在陈的脚步踏出弥漫着烟草味道的房间之前,议长起身叫住了他:
“陈先生,请留步。”
“嗯?”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就这么做吧,我们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