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夜安四处寻找苏慕北的身影,远远看见了,心下一喜,连忙走过去,走得近了就看见他脸上的异样,肩上已经落了一层雪花,心里一惊,叫了一声:"先生。"
苏慕北隔了许久,才淡淡道:"我们回去吧。"
高夜安听他这样说,脚步却未移动,心里一跳,连忙上去扶住,视线看到前方的人,脸色大变,"夫...夫..."
清冷的寒风,无法温暖的心底,苏慕北握紧僵冷的十指,慢慢道:"你认错了,那不是夫人。"
一字一字,说得极是清晰。
高夜安心下惊急交加,不敢再说,扶了苏慕北慢慢向外走去。
漫天的雪花,急剧落下来,那样美,那样的绝望。
雪花飞扬中,他慢慢转过身。
曾经的刻骨铭心,不过是昨日落花随风逝,你的笑容依旧,容颜依旧,眼里的悲戚与哀愁也随流光逝去,你说若有来世,你要做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其实不用等来世,你今生就已经做到了。今时今日,你可以这样微笑,这样展颜,那么我,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
只要你好,一切都好。
音乐开始舒缓,低柔婉转,狂欢的人群开始放松下来。晨芳看着不远处渐行渐远的身影,眼神一动,拉着舞伊的手,"我们去那边跳舞。"
舞伊来不及开口,就被她拉着向前跑,埃尔开的冬天很冷,所以鞋子的跟都较高,跑得太急,而雪地上通常布满危机,一不小心,鞋跟一歪,身子就向旁边跌去。慌忙之中回过头来,却只见晨芳狡黠一笑,五指缓缓放开。
舞伊心里哀叫,眼睛紧紧闭上,混蛋晨芳,定然是想看她出丑。
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有急促的呼吸拂到脸上,她的腰被人紧紧搂住,尽管隔了厚厚的大衣,那双手的凉意依然感觉得到,心里微微一颤,舞伊慢慢睁开眼。
亮如星子的一双眼睛,眼底有复杂的情绪闪过,脑中有什么东西要破空而出,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叫不出来。
终于还是完完全全忘了么?
苏慕北轻轻别过脸,扶起她站稳了方放开,声音平平道:"雪地很滑,小心点。"
舞伊浅浅一笑,说:"谢谢。"看他准备要走的样子,又说:"先生,这么早就要回去吗?"
他看向她,手心还残留有她身上的温度,然而那温度瞬间消散,她叫他先生,声音清丽低柔,以为此生都见不到的人,现在这样近了,可是又是这般遥远,他别过头,慢慢道:"没什么意思,不如回去。"
舞伊不解道:"怎么会没意思?很多人来埃尔开,就是为了来参加雪舞宴,你可以跳舞呀,说不定还会遇上心爱的人呢。"
她站在他前方浅笑着和他说话,七彩的灯光倒映在眸子里,身上浅淡的香气,仿佛未变。
他轻轻笑了,声音低低的,"心爱的人。"看着眼前的容颜,慢慢说:"我已经有心爱的人了。"
舞伊一愣,过了一会儿方问:"那,令夫人为什么没有一起来?"话出口才发觉唐突,忙又说:"对不起。"
他毫不在意,只是笑,那笑容无限哀戚,"我和她失散了。"
舞伊看他难过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突然笑道:"那更不应该走了。"又坚定道:"在雪舞宴宴上得到庇佑,你一定可以找回夫人的,相信我。"还重重点头。
他轻轻摇摇头:"我要找的人,这辈子都找不到了,不,下辈子也找不到了。"
那样平淡的语气,却让舞依伊喘不过气来,毫无办法,直接拉过一旁的晨芳,晨芳若有所思,笑道:"既然找不到,何不忘掉。"
舞伊也笑道:"对呀,先生,人生短暂,要学会放过自己,人活着,每天活得开心就好了。"
她的脸上是真心的欢喜,那种欢喜让心底渐渐回暖,他点头道:"你说得对。"
舞伊听他这样说,高兴起来。忽然塔顶的时钟敲响,她仰头一看,十点了。对他抱歉一笑,"我必须回家了。"
晨芳道:"才十点钟而已,我们再玩一会儿。"
舞伊笑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孩子的脾气,每天晚上都得我哄她才会睡觉。"
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抱怨,其实是万分的宠溺,那句话落到他的耳中,如五雷轰顶一般,刚刚稍稍回暖的心一点一点凉下去,高夜安心下大惊,暗暗打量苏慕北的神情,他的眼里死灰一般迅速黯然,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你有了孩子?"
舞依虽然觉得他问得奇怪,依旧答道:"嗯。"
轻轻的一声,仿佛利剑,连同心脏一起刺穿,他的嘴角慢慢上扬,身子微微晃动,高夜安只觉得手上的重量陡然加重。
谈到孩子,舞伊脸上的笑容益发柔和,"是个女孩儿,很可爱的,假如你有机会见到,你一定也会喜欢。"
她说的话一字字落到耳中,他只是觉得听不懂,无意识应道:"哦。"
舞伊道:"那么,你们好好玩吧,再见。"
他轻轻道:"再见。"
她转过身向后走去,离他越来越远,他紧紧咬住嘴唇,她的身影在人潮中若隐若现,他只是一眨不眨看着,从前的时候,他并没有亲眼看着她离开过,所以并没有那样的痛,如今,他看着她慢慢走远,那一袭胭脂红的身影渐渐迷离,最终不见。
学越下越大,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那么厚的雪,不知道,能不能把他所有的悲伤掩埋?
他慢慢笑了,雪舞宴上听雪落,纵使黄泉亦相逢。
那相逢之后呢?
是不是一场永生无法相见的告别。
高夜安看了看苏慕北的神情,最终忍不住道:"先生,我派人跟上?"
苏慕北慢慢仰起头,看见那张如桃花般凋零的容颜,他慢慢摇头,脸上有飘渺的笑意,"算了,不要打扰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