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着人流往中央广场走去,中央广场人山人海,苏慕北一只手紧紧握住谷衣的手,把她护在怀中。谷衣仰起脸看天,大篷大蓬的烟花绽放在浅蓝色的天幕,像是谁撒下漫天的碎金子,美得不可思议。余光里他的脸微微上扬,眉儿眼尖蕴满温柔,眼风一扫,就是醉人的无尽宠爱。
那一刻,周围的人群的喧嚣声仿佛一下子悠远,在这个战火纷飞的乱世,她的眼中只有他,他的眼中只有他,所有的过往统统消弭,留下的,只有在对方眼里的身影,他们唯一的幸福就是彼此,在经历了那样多的波折过后,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回到对方身边了吗?
天空的烟花仍在绽放,红橙黄绿青蓝紫,缤纷炫烂,那样美,又是那样绝望,穷尽一生的璀璨。
"苏慕北,我们会这样幸福下去的对不对?"
她嘴角含笑,眼底却蕴了星星点点的不确定,其实连她自己都知道,这样的幸福,可能穷其一生就只有这一瞬间,幸福到了极致,反而生出一种铺天盖地的绝望。
"对,我们会这样幸福下去。"
他含笑回答,眼里水雾开始弥漫。她的笑颜在弥漫的水雾里像是镜中的花,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怎么抓也抓不住。可是明明她就在跟前,他的手掌甚至可以感知到她脸庞的温度,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呼吸,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完完全全找不回了,穷其他一生的力量,都找不回了。
"谷衣,谷衣,谷衣。"
他不停叫她的名字,仿佛只有这样,才会明确她依旧是在他身边。
她笑意盈盈,一遍遍应着,"嗯,嗯,嗯。"
两个人都仿佛有点神志不清,在人来人往的中央广场,傻傻看着彼此,明明笑容满面,可是那样的笑容,就像是漫天的烟火,上升了绽放了,就消失了不见了。
漫天的烟火,就像他和她的幸福。
回到家里已经很晚,林母在一直在院门边来回地走,听见汽车的声音,人立刻迎了出来,责备道:"怎的回来这样晚,苏帅也是,谷衣怀着孩子,也不怕累着她。"
谷衣笑道:"不累,这久都憋得快发霉了,今天玩得很开心。"
林母见两人眉目都是欢欢喜喜,又已平安回来,心下也开心,道:"饿了吧,先去还件衣服,我准备了宵夜,叫人给你们端上去。"
上了楼,谷衣确实有些累了,恹恹坐在床头道:"你先去洗吧。"
苏慕北拿了浴袍进了洗浴间,不多时出来,谷衣已经半靠在床头睡着了,两只手交覆在小腹上,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道浅浅的暗影,呼吸均匀,神情安详。
他走过去轻轻摇醒她,"谷衣,换了衣服再睡。"
她迷迷糊糊站起来,从衣橱里拿了件袍子就歪歪斜斜往洗浴间走去,苏慕北不放心跟了进去,只见她把袍子扔到一边,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继续闭上眼睡觉。
苏慕北摇摇头,过去抱起她,走回卧室,轻放到床沿,帮她一一把发髻解开,青丝倾泻而下,披了满肩。衣服自是换不成了,直接把她放到枕上,掀了锦被盖上。她一向有踢被子的习惯,果然不到一分钟,被子就被踢倒一旁,他又细心盖上,看了半晌,轻轻唤道:"谷衣,谷衣。"
床上的人无知无觉,他慢慢起身,向外面走去。
楼下一个近卫立刻轻声报道:"苏帅,陆先生在等您。"
苏慕北道:"叫他到书房来。"
这间书房是父亲生前用的,屋里的书有的已经微微发黄,西面开了窗,窗外的杨槐书枝叶繁茂。可以看见有一勾弯月挂梢头,浅浅的黄,近得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摘下来。
"苏帅。"
苏慕北回过头来道:"陆先生,坐。"
陆怀有也不坐,走近一步,说:"少帅,请听我一言。"
苏慕北神色一凛,陆怀有一直时刻注意他的表情,他叫少帅,意在提醒他不忘父母大仇,现在看来,第一步走对了。
"先生请说。"
"昔年少帅于大帅和夫人灵前的誓言可还记得?"
苏慕北眼里的光骤然亮起来,他看见寂静无声的灵堂,满满的一堂人,全身缟素,那个十五岁的少年跪在父母的棺木前,指天道:"辛老贼,今日之痛,我定百倍千倍还之于你。"一字一句都是刻骨的仇恨,他怎么会忘?怎么可能忘?
陆怀有轻轻叹了一口气,"天意弄人,辛家三小姐居然成为现在的夫人,还有了苏家的骨肉。"他语气忽而变得凛冽,"但是,其余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尤其是辛老贼,居然用刺杀这样的卑劣手法害死大帅及夫人。"
苏慕北的手不由自主握紧,霍地起身,咬牙切齿道:"这次,我定全部都讨回来。"
陆怀有道:"苏帅,那辛燕青已是久病之人,一个死字就太便宜他了。"
苏慕北脸色看似不变,然而陆怀有是何许人,眼尖看见他腕上的青筋凸现,心里微微苦笑,然而还是依旧说下去,"辛燕青一生最宠爱的就是三小姐的母亲,爱屋及乌,如若他知道三小姐在我们手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不许动她。"
陆怀有忙陪笑道:"当然不会对夫人怎么样,我们只要把夫人在苏军的消息放出去,辛燕青必然会认为..."
苏慕北重重坐回椅上,陆怀有接着道:"不仅给他狠狠的一击,还可以让定北军心存顾忌,这对我军快速拿下定北,减少伤亡,是大大的有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