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藏雪阁,热闹的清遥官邸,最甜蜜的情话,却是最毒的药引。古雪身子软软靠住桌子,仿佛是厌倦了这样的话语,她的语气也充满了疲惫。
"可是,你想过我愿意吗?"她展开五指,使劲拔下手上的戒指,怎么拔也拔不下来,一只冰冷的手覆上来制止了她的动作,辛燕青眼底有依稀的惶恐,"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要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束缚拿掉。"古雪语气是说不出的厌恶,"你所谓的爱,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束缚,让我无法呼吸的束缚。"古雪甩开他的手,不顾已经磨破的肌肤,生生把戒指摘下来,有红色的血丝慢慢渗出。她毫不在意,只是看向辛燕青,"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爱我,就不应该在用你的爱来束缚我,如果你做不到,那你所谓的爱和自私自利的占有有什么区别?"
辛燕青踉跄地倒退了一步,不可思议看着那抹清冷的人影,他慢慢重复,"自私自利的占有!"原来,他对她的好,对她的爱,在她的眼中,只是自私自利的占有,他忽然冷笑出声,"对,我是自私自利的占有,那又怎么样?辛家的三夫人,你就一辈子呆在辛燕青这个自私自利占有你的人身边吧,做梦也别想逃脱,从前你逃不了,现在你逃不了,以后你也绝对逃不了。"
古雪手指抓住心口,几乎是蜷缩在椅上,脸色白得仿佛雪花一般,她脸上的笑意也如雪花一般的美丽,没有半分的温度,在橙黄的灯光下,有种隐隐的诡异,"以前我是逃不了,但是现在我有了筹码,未必逃不了。"
辛燕青脸色瞬间沉下,眼睛亮如得骇人,"你敢?"
古雪微微扬起脸,"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看。"古雪悠然一笑,"要不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留下这个孩子,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不然的话,我可就真的一辈子都无法逃脱了。"
窗外开始下雪了,洁白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没有温度的雪花,如同眼前的人一般。除夕之夜已经深了,人们的欢呼声渐渐远去,只余了一点幽微的叹息,空荡荡的屋子里,清丽婉转的声音还在回响,像是从地狱中传来的声音一般,带了刻骨的冰冷和阴深,辛燕青只觉得心口蓦然裂开了一个大洞,那洞里会吹出冷冷的寒风,直到全身都化成了冰柱。
他的眼睛因为惊惧而急剧的睁大,死死盯住蜷缩在椅上的女子,像是盯住一个怪物一般,眼底有漫天的恨意喷薄而出。古雪只是微微仰着头,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情,嘴角的笑容清清浅浅,像是窗外的雪花一般,同样的没有半分的温度,那笑容像是罂粟,带着魅惑人心的诱惑。
一个人,怎么可以残忍到这样的地步,大脑疯狂地叫嚣起来,脑中只有一个冲动,他要让她嘴角的笑容凋零,在他的面前凋零。
辛燕青突然上前一步,伸出僵硬的十指,狠狠的掐住古雪的脖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意识都模糊了,只有心里淋淋流淌的鲜血,还有眼前刺眼之极的笑容,他要让她的笑容如花朵般凋零,他要让她再也笑不出来。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这样伤害他,可以这样毫不在意的对她,就因为他爱她,就因为他错误的爱上她,那么现在,他要亲手终结这个错误。
呼吸越来越困难,古雪却是轻轻的笑了,那笑容里甚至有浅浅的欢喜,就这样吧,就这样在他的手里睡去,这样,就不会这样的痛了,那样的痛不欲生,真真的不如死掉算了。意识渐渐的模糊了,心底的疼痛也跟着意识一起慢慢的减轻了,渐渐看不清眼前的人影。即使已经看不清,依然可以感觉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悲伤,她伤了他,而且伤得很深很深,她想要伸出手去抚摸一下他的脸颊,手伸到半空就骤然失掉了力量。
古雪眼前一黑,耳旁只听见男子悲痛欲绝的大喊声:"不。"
模糊的大脑忽然间就清醒过来,不可以,她不可以就这样晕过去,她想睁开眼,但是眼皮像是有千斤的重量一般,怎么睁也睁不开。
窗外,雪花静静飘落,洁白的雪花,在除夕之夜纷纷扬扬落下,漫天的雪花,漫天的冰冷。
醒来的时候已是晨间,手上插着针,药水从输液管慢慢流入血液,光线有些刺目,透过未拉拢的窗帘,可以看见窗外的梅枝上堆了雪,树枝上挂了冰条,一树的积雪和冰条,梅花已经开始凋零了,只有树顶上还有嫣红的几朵,在寒风中微颤颤地立着,随时都有掉落的危险。
门锁转动的声音想起,她下意识闭上眼睛,有人慢慢走近,走得很轻,轻得根本感觉不到脚步的声音,只有越来越近的熟悉气息,是浅浅的兰香味,她衣橱里的熏香就是兰香,他的衣服错放到她的衣橱里一次,就沾上了这种香,再也洗不掉。
有微凉的指尖抚上她的脸颊,动作轻柔,那指尖轻轻脸上游走,细细的眉,长长的眼睫毛,脸部的轮廓,小巧的鼻尖,最后,指尖停在她的唇上,顿了一下,那只手慢慢抽离,继而有温热的呼吸渐进,最后,额上印下了一个微凉而轻柔的吻。也许是一秒,也许是十秒,也许是几分钟,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到了额头,那般的温柔和宠溺,全都印在了额上,有温热的液体落到发件,一滴一滴,滚烫灼热,那些温热的液体仿佛会灼穿头骨一直滴到大脑中去。她什么都不能做,连动都不能,只是藏在被子里的一只手握得死紧。
终于,幽幽的兰香味慢慢远离,然后是关门的声音,过了许久,她慢慢睁开眼睛,睁开的瞬间,有透明的液体迅速滑落到枕上,又被无声吞干。
她轻轻侧过脸去,窗外,又开始下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