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般温柔慈爱的笑容,她再也没法见到了,最后一个和父母在一起过年,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母亲还开玩笑道:"也不知道明年雪儿还能不能陪咱们吃年夜饭?"她靠到母亲肩上,"当然会在了,我呀,每年会陪爸爸妈妈吃年夜饭,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母亲笑得有些伤感,"那怎么成?雪儿终有一天要嫁人的,嫁了人,就不能陪在我们身边了。"她笑嘻嘻,"那我一辈子都不嫁人。"父亲不赞同道:"女孩子长大了嫁人,这是人伦常理。"母亲也含笑点头,"对呀,我们雪儿要嫁给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男子,开开心心过一辈子,就像是我和你父亲这样子。"
看着相视而笑的父母,她脸上飞红,只是倔强道:"我就要在爸妈身边,每年都在。"母亲连连道:"好好好,我们雪儿最孝顺了。"然而没有想到,那却是最后一年,母亲说错了,她不是孝顺,是不孝,这个世上最不孝的人,不孝得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娇软的童音唤醒了她,古雪回过神,原是两个孩子手中的烟花棒已经放完了,她又点燃了几根,交给两人,辛清清拿起烟花棒又笑闹着奔开了,辛冰冰却站住,轻轻拉了拉古雪的衣角,古雪弯下腰,"怎么了?"
辛清清分出手中的一根烟花棒,"给,三妈妈也一起玩。"
古雪含笑接过来"谢谢清清。"清清歪了歪头,迟疑了一下,又拿了一根递给她,"这根是给三妈妈肚子里的宝宝的,宝宝看着我们玩,肯定也十分想要呢。"脸上那种笃定的神情,逗得古雪笑出声来。清清笑了一笑,兀自追逐妹妹去了。
小小的烟火在轻轻绽放,发出'兹兹';的响声,古雪伸出一只手,用指尖拢着一簇簇烟花,璀璨而夺目,像是一簇簇小小的幸福,不远处是孩子欢喜兴奋的声音,入府三年,这一刻她才恍然觉得这是自己的家,真正的家。烟花棒不停地燃烧绽放,她在跳动的光芒里轻轻笑了。
那笑容里溢了浅浅的幸福,那种幸福,连站在远处的人都感觉到了。
远处,辛燕青看着庭院里一大二小拿着烟花棒的三人,心里已然坚硬的某处忽然就温软了。
吃完了年夜饭,照例是要守岁,古雪因为有身孕不能熬夜,先回了藏雪阁去歇息,辛燕青连头都不曾抬,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去吧。"这般的样子,大夫人二夫人好不诧异,也不多言,只有四夫人柳寒烟娇笑道:"三姐姐不等大帅发了红包再走吗?"
古雪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那红包妹妹喜欢的话就给你好了,我不要。"一句话说得辛燕青面色铁青。
到了藏雪阁,下人都去了前面的大厅登着领红包,整栋屋子益发显得空荡荡的,瑞织扶了古雪上了楼,因怕古雪积了食,去厨房端消食汤。
古雪坐到椅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全是叠得十分整齐的钞票,辛府的夫人每月都有充足的月例钱,每次到了她手上,她就直接把钱放到盒子里,并不是有心存起来,而是找不到花钱的地方,难得出一次门,都有随行的侍从付账,根本花不到半分钱。从抽屉的另一方拿出一叠的红包,每个红包封了不菲的钱,反正是最后一次了,以后都没有了。
封完红包,她慢慢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匣子,匣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小东西,她一样一样的把物品拿出来,在盒底找到了戒指,是白金钻戒,镶嵌在上面的钻石是五角星形,戒指的内侧刻了四个小字:天长地久。她把戒指戴在手上,由于这段日子长胖了一些,戒指戴上去就摘不下来,只得作罢。
盒底还有一支碧玉钗,通体碧玉,钗头雕刻成莲花,做工十分的精细,但是戴上只觉得素雅。这是结婚前一晚,她半夜的时候忽然间醒来,恍然发觉屋里有人,竟然是辛燕青,她以为是自己做梦,讶然出声,"你怎么在这里?"他嘘了一声,没有开灯,借着月光走到她的床边,月光里,他脸上的笑容竟然有种孩子般的纯真,"我是从密道过来的,没有人会发觉。"他坐到床沿,伸出手去抚摸她一头长发,她有些抗拒别开,他并不介意,伸出另外一只手,手心躺着碧玉的钗子,在月光下发出柔和的光芒,"我突然想起有东西要送你,就过来了。"辛燕青笑容里有种莫测的味道,"雪儿,我把它交给你,你可要保管好了。"
灯光洒在莲花的花心,花心里慢慢出现了一颗心,浅红的桃心,这支钗她很少戴,偶尔用了,也从来都没有好好的看一下,花心的桃心散出幽微的红光,却能够刺痛人的心,古雪慢慢握紧了钗子,嘴角慢慢上扬,从一开始,他就把他的心交到她的手中,是她一直没有看见。
有渐近的脚步声,定是瑞织回来了,古雪未曾回身,吩咐道:"汤放下,你把桌上这些红包都分发下去。"她的声音低下去,"算是我这个主子的最后一点心意吧。"
"你什么意思?"骤然的怒吼声,让古雪一惊,手中的钗子啪一声落下,清脆的响声过后,断成两截。
门口,辛燕青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白瓷碗,消食汤静静飘出白色的热气。
屋里很静,清楚听见钗子落地的清脆断裂回响的声音,还有屋外各种各样的欢呼声,巨大的钟声敲响,所有人都在欢呼:"新年到了,新年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