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最后,井里再发不出丝毫声响。水面只剩下荡漾的波纹,也一圈一圈地归于平静。
皇后没去看,她深吁一口气,看了看地面上依稀的血迹,道:“把地上处理一下。”
身边的太监躬身应“是”。
皇后便带着宫女和嬷嬷离开了此地。
***
谢初莺的尸身是在两日后才被发现的。
黄公公进书房来时,见皇帝在批阅奏折,便欲言又止。
皇帝抬头看他,眼神询问。
黄公公心知他打扰到皇帝了,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便是他逾矩和失了分寸。
而他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皇帝也清楚他这个反应必然是有事的。
遂黄公公只好如实禀报:“刚才听后宫里来报,莺妃娘娘她……溺毙在了深井里。”
皇帝十分诧异,半晌才怔忪道:“溺毙了?”
黄公公道:“正是,一尸两命。”
皇帝继续埋头批阅奏折。黄公公便安静地侍奉在侧。
等他把所有奏折都批完了,方才起身道:“去看看吧。”
皇帝去往莺妃宫里时,谢初莺的尸体正从后院的井里打捞出来,停顿在殿上。
白布掩盖着,但也掩盖不住那高高隆起的肚子。
皇后已在宫殿上,面容悲戚。
皇帝进殿后,在尸身旁边停了停,低头看了一眼,神色不定,片刻道:“揭开朕看看。”
太监们都不太敢,这在井里泡了两天的尸体怎能随便给皇帝看,若是惊了圣驾可怎么办。
黄公公也有些迟疑,想劝。
皇后便开口道:“皇上,想来初莺也不愿皇上见到她现在这副样子。”
皇帝道:“给朕揭开。”
皇后神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还是让太监揭开了白布。
白布下面的光景一寸寸缓缓呈现在皇帝的眼前。
谢初莺的皮肤早已泡得发白肿胀,只隐隐剩下曾经的两分精致漂亮的模子。身上的衣裳和头发都湿淋淋的,那大肚子静静地挺立着。
一尸两命,看起来未免太过惨烈。
良久,皇帝才问:“怎么回事?”
莺妃宫里的太监们都跪下了地,哭哭啼啼道:“前两日宫里热闹,娘娘都遣奴才们出去看热闹,谁知奴才们回来以后到处找不见娘娘,后来终于才在井里……发现了娘娘……”
皇帝的神色看不出喜怒。
皇后与他夫妻多年,一时间竟也有些看不懂他。
最终皇帝道:“尔等侍主不利,又事隔两日才禀报,来人,把这些奴才都拉下去,杖毙。”
殿上一时太监们的求饶声此起彼伏。
皇后动了动口,终究还是不置一词。
太监都被杖毙了,可这宫里还有一众宫女。
宫女们跪在殿外瑟瑟发抖。
皇帝抬眼扫了扫她们,又道:“将莺妃葬入皇陵,此宫里剩余人等全部陪葬。”
宫女们有些当场瘫软在地。
皇帝没多待,吩咐完这两件事后,便离开了这里。
随后皇后也从莺妃宫里出来,一向宠辱不惊的她脸色也难得有些苍白。
直至她坐在自己的寝宫里,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还以为他不想谢初莺生下孩子,即便谢初莺忽然投井死掉,他也会不为所动。
但从他执意要看谢初莺死后的样子时,皇后便明白了,他有情绪的波动。
她一直以为,皇帝偏宠谢初莺,只不过是贪恋她的年轻美貌罢了。可是突然间她却发现,好像不仅仅如此。
皇帝压抑着怒气,处理了阖宫上下所有的宫人。那些宫人全是皇后派去的,他当然知道。所以他虽没明说,却给了她一个重重的警告。
皇后手指捻着桌几一角的锦布,神色寥落。这么多年,她早已与皇帝没剩下几分夫妻情意,却万万没想到,最终会被一个谢初莺成功地插了一脚进来。
皇后忽然明白了,如若谢初莺没死,皇上也打算破例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的。
思及此,皇后惨惨淡淡地笑了。而后低头若无其事地拨了拨自己手指上的护甲。
她想,幸好她下手够快,否则,留下谢初莺,将来兴许还真是个祸害。
皇后慵懒倚着软枕,轻声呢喃:“能得皇上如此眷顾,你死也死得值了。”
***
朝廷虽然平息了平王的这场叛乱,但消耗也不少。
皇帝先经历了一场行刺,后又亲眼见到了谢初莺的死状,便是平叛的胜利,于皇帝也没剩多少喜悦可言。
黄公公听到皇帝连声叹气,仿佛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
皇帝夜里处理完国事,下意识要去何处,可还没开口,便又想起来那处宫院已经物是人非了,便打消了去后宫的念头。
月余的时间,皇帝都未曾往后宫里去。连一月三回固定要去皇后中宫的日子也被停下了。
黄公公见状,也跟着愁,劝道:“皇上,要不择个日子选秀吧。世间年轻貌美的女子……”
话没说完,皇帝便看他一眼,他连忙告罪道:“老奴失言。”
后来皇帝忽然说道:“朕的这些皇子们当中,你觉得有谁堪当大任?”
此话一出,黄公公连忙跪了下去,道:“国家大事,老奴不敢置喙。”
皇帝一旦问出口了,便是动了立皇储的心思了。
先前遭行刺,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以后,皇帝便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只是后来事务繁忙,一直没能顾得上。
如今皇帝觉得,是该把立储一事提上日程了。
皇帝口风儿有意无意往外一透,皇子们以及背后所拥护的大臣们纷纷开始做准备了。
***
孟娬原以为平王这次叛乱,皇帝会派殷珩前往平叛。这对王府一家抽身而退,兴许是个不错的契机。
然而,皇帝却让殷珩留守京城,而是派了明大将军率军前去。
但孟娬依然让旭沉芳加紧准备。行程和路线,要确保万无一失,需得耗些时间。
待旭沉芳那边稳妥以后,孟娬决定先把夏氏和两个孩子送出京城。
孟娬和殷珩均不能离京,所以京外还得由旭沉芳负责接应。
转眼间,孟娬给夏氏和两只定好了离京的行程和日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