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掌柜，你可去见过姐姐？”伊心开门见山问：“姐姐已经下葬了没有？”

葬礼是不用想的，她今早到赵家外面看过，没有半点办过丧事的痕迹。

杜掌柜抹去眼泪，“让二小姐看笑话了。一听说大小姐出事，我便赶去了赵家。大小姐身边的丫头全部都被太太处置了，还是采办的婆子与我交好，悄悄给我传来的消息，不然我都不知道大小姐就这么没了。老爷和太太都说大小姐属于年幼夭折，不能办葬礼，又是姑娘家，也不能入赵家的祖坟，都没有好好的给大小姐梳洗打扮，就用一副薄棺从后门抬了出去。就在城外的乱葬岗找了处地方，下葬了。都是我没用，没有好好护着大小姐。”

说到这里，刚刚才擦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不关杜掌柜的事，杜掌柜这么多年，能替我们守着丽人阁，已是非常不易，我和姐姐都很感谢你。你不要自责了，姐姐是真的失足落水，还是被人害的，我会回去查明白的。现在能不能请杜掌柜带我去祭拜一下姐姐？”

“好，我马上去安排，大小姐知道你回来，肯定很高兴，只是她怎么没有多等几天？如果她还在，肯定会更加……”杜掌柜说得又哽咽起来。

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与刚才的精明强干，判若两人。

伊心抿嘴，暗想，如果赵慧心还活着，她也不一定会回来。回来做什么？家不像家，亲人不像亲人，她一点都不喜欢王城。

杜掌柜很快安排马车，又拿来一套素白的成衣，让伊心换上。

伊心换上，梳了个垂髻，簪上一朵白花，完全像守孝的模样。

杜掌柜又暗暗红了眼眶。

乱葬岗在城西三十里外，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低矮的坟茔便埋葬了一个人的一生。

坟前只一块木板，用朱砂写着“赵慧心之墓”。

杜掌柜看了看坟前的痕迹，还是自己当日过来祭拜过，赵慧心生前那么多的至交好友，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

人死如灯灭，方知人情冷暖。

“我真希望你还活着，真想见一见你。也想问一问你，是否真的想我。人生不相见，动与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我们俩大概也像那参商二星，只能此出彼没，不复相见。你放心，如果你是冤死的，我一定会替你报仇，把害你的那些人，一个个全送到地狱去。你就在下面安心吧，至少你可以见到娘亲了，是不是？”

伊心只是静静的站在坟前，看着那坟茔，似乎穿透了泥土，见到了长埋于此的红颜。

临走的时候，她把鬓上的小白花留了下来。

“下一次来见你，带来的定是害你之人的头颅。”

杜掌柜数次看向伊心，对她的平静，似乎欲言又止。

伊心只当没发现杜掌柜的目光，又道：“我娘葬在哪里，杜掌柜可知道？我也想去祭拜一下。”

“太太自然是葬在赵家的祖坟里，与这里是两个方向，今日天色已晚，赶去只怕来不及回城了。”杜掌柜道。

“那就算了，请杜掌柜给我指个方向，我就在这里祭拜一下吧，想来娘亲也不会怪我这么多年的不孝。”

杜掌柜指了一个方向，伊心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她对田氏没有了印象，但也要感谢田氏的生养之恩。

杜掌柜犹豫着道：“再往前面去几里地，是田家的陵园，二小姐可要去祭拜一下老太爷和老太太？当年老太爷对两位小姐是极好的。”

伊心没有犹豫，“那就去吧。我对外祖父和娘亲都没什么印象了，如果杜掌柜愿意的话，还请你多给我说一些关于她们的事。”

“小姐的奶娘没有跟小姐说过吗？你奶娘是一个孤儿，是老太爷把她捡回来养活，把她送到太太身边，太太把她当成姐妹一般对待，一直到太太过世，她都是贴身侍候太太的，知道的事情应该比我还多。”杜掌柜道。

伊心小的时候问过几次，可只得来奶娘几句“小姐只要记得，太太是极爱你的，愿意把生命都让给你的。她现在不在了，我们只要把她记在心里就可以了，你常常念叨她，只会让她在地下不安”的话。

等她再大一点，开始学习医术，又问过一次，娘亲是怎么死的，奶娘说是得了重病，就是这句话成了她学习医术的最大动力。只要她能学好医术，医术高明了，就能救她想救的人，让他们永远的陪着自己。

等她年纪渐长，对娘亲不再从情感上依赖，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学习当中。

之后更是产生了逆反心理，完全对赵家的人和事不闻不问，把自己当成了独立的个体，就一直到现在。

“每次说到娘亲，奶娘都很伤心，我就不敢多问了。”伊心为奶娘开脱。

杜掌柜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些，“我也是老太爷捡回来的，只是老太爷看中我的经商天赋，教我行商，我一直在外面的日子多，对于太太的很多事我都知之甚少。太太是个很善良很温柔的人，大小姐的性格完全跟太太一模一样……”

从杜掌柜那里知道，田氏和赵厚朴是从小订下的亲事，田老太爷去京城行商，被人骗光了本钱，身无分文还染上重病，奄奄一息时，得遇赵老太爷。

赵老太爷妙手回春，几贴药下去，田老太爷就药到病除，好了起来。

田老太爷自然是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一来二往就与赵家结下深厚友情。很自然就谈到了儿女婚事，说要结为两姓之好，亲事很快就落定。

等到两人长成，京城的局势已经越发不好，赵老太爷上了告老还乡的折子，几次被按下来不允。

两人的婚期也一延再延，等到成婚时，赵厚朴已经与谭氏有了首尾，好得蜜里调油，还说要退亲。气得赵老太爷差点没把赵厚朴打死。

谭氏被赶了出去，赵厚朴把账全部算到了田氏头上，成婚后与田氏相敬如冰，直接威胁田氏，除非把谭氏接回来，抬为贵妾，否则就不跟她圆房。

田氏性子绵软，自然就妥协了。

谭氏也惯会做人，进门之后伏低做小，赵老太爷便也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