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场节日
安兹行走在热闹的街道。
他背着杰西卡。
繁华人世,喧闹声令人感受到蓬勃生机。
小孩子在街道上奔跑,偶尔一脚踩进坑中,溅起一道水花。
两人沉浸在拥有彼此的世界之中。
那家店已经关闭,因为生意不好,而那家店因为家里人去世,也临时关闭,还有那家店,就算安兹刚来到这个都市,他对这个都市展现给别人看的事物非常了解。
世界在变迁,许多新生事物产生,许多老旧的事物在消亡。
安兹和杰西卡依偎地更紧密,女孩感受到安兹鲜血的温度,很开心,这就足够令她满足。
本来想说很多事情,可是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繁华的时间就是过得那么快。
皎洁的月高挂空中,没人知道那每天都会变化的月是否会迎来终结,就像是太阳。
银发女孩伸出手指指着那个,安兹带着笑意背着她前往那个。
那个?可能是拿着五颜六色气球的小商贩,平时莱布尼兹的城管会找茬,不过现在,大家一起快乐,只要不出事情,一切都好说。
也可能是一个获得经营许可证的流动车摊,热气腾腾的锅随时准备放入面条,铝炉子放入蜂窝煤,接着那股升腾的热意烤熟那淋上特质酱汁的肉,味道应该不错。
也可能是一个欢笑的孩子,朝着他的伙伴欢笑,捉迷藏、鬼捉鬼……鬼知道孩子们在想什么有趣的鬼点子。
大家都很欢乐,杰西卡带着安兹去感受那份快乐,虽然两者的内心都认识到,那份快乐始终是别人的,而它们只是感受那份东西而已。
结束了,在烟火之中,节日结束。
没人知道一个少年在热闹的节日中背着一个银发女孩子看着他们。
“安兹,我想看太阳。”杰西卡说道。
“好。”
它们行走于复杂的街道小巷,行走于漫漫无尽黑夜,漫步于璀璨的星空之下。
安兹背着杰西卡,坐在莱布尼兹最高的建筑上。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而月亮早就不挂在空中。
热闹的街道会消失,熙熙攘攘的行人会消失,绚烂的烟花会消失,那些商家会消失。
月亮会消失,太阳会出现。
一切都在改变。
安兹沉浸在太阳的温热,以及朝阳带来的无尽朝霞。
而杰西卡却感受到一种没有由头的恐惧。
一切都会改变,一切都会消失。
“安兹?!”
“怎么了,杰西卡?”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不见踪迹,你会为我哭泣吗?”
安兹从杰西卡颤抖的身躯感受到一种倔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不会答应。
顺应心声,安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当然。”
一滴纯黑的墨水滴入江河湖海之中,就注定它的色彩已经消逝在众人面前。
安兹看着手中的红宝石,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把他与她的故事写成一本书,会被淹没在无尽书海之中,就像是我们的故事一样。
写成一段书中的故事,那只有当事人才会有感触的故事,就像沙海之中无尽的沙子,只有在显微镜下显示自己瑰丽的色彩,而没有人会选择用显微镜看尽那无尽沙海之中的沙子。
他和她的故事?在一本书中只占据短短几段文字,无足轻重。
对于莱布尼兹来说,他们不过是他接触到的无数鬼魂中的一个。
已经不记得那时候,太阳出现,月亮是否已经沉沦,也不记得那时候是晴天雨,还是怎么回事,那时候的感受是湿润的,
安兹只记得,那时银发女孩带着倔强说道,“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不见踪迹,你会为我哭泣吗?”
别人的眼中,别人的命运,别人的世界,把你的立足之地在别人心中挤压的所剩无几。
只要放弃杰西卡,就能过的很好?
我只是一个对结果影响无足轻重的砝码?
世界似乎在诉说着一个事实。
她必须作为祭品?
这一代的青铜之王在做和罗塞尔相同的事情,是一场试探。
蒸汽之国和死国一样化作独立的次元,或者说化作一个次元的雏形。
炼金术士们的终极产物——国土炼成,能把死国大门开启的负面影响给减到最低。
放下她,你会很轻松。
而且不要忘记,杰西卡几次想要彻底吞噬你,安兹……
安兹记起莱布尼兹说的话,如果你不想沉溺于随时都可能崩塌的城堡,最好相信包容。
包容鬼魂们的愿望?包容自己的愿望?包容杰西卡的愿望?
母亲对我说不要用怨恨伤害自己,我从来没有认为这是正确的,可是我不知道除了这个方面,我还能做什么,因为以前在做,所以现在在做,至于未来,可能会一直做下去。
红宝石在散发着氤氲的光。
安兹依稀记得那个名为阿尔的战斗法师和他一起坐着,看着那沉沦的太阳,以及那升起的太阳,是黄昏,而黄昏则象征生命的终结。
那时瑰丽的红霞就像是阿尔的眼睛。
你相信轮回吗?你的母亲是伟大的,她直接教会你正确的东西,法师是这样子说的。
是一场残酷的训练。
他手中拿着剑,母亲轻易地击倒阿尔。
“你本来就是作为复仇工具活着,现在的你没有权利选择。”
“现实不会在意你哭泣的样子,不会在意你受伤的样子。”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剑。
“就像你的父亲,不会在意我一样。”
少年本来想要哭泣,可是曾经已经哭过,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的眼神逐渐冰冷。
那一世,他作为母亲向父亲复仇的工具而活着。
命运的巧合令母亲与父亲死于猩红的玫瑰花海之中,烈焰葬送一切生命。
母亲带着歉意和解脱,对少年说道,“你已经没有必要以一个复仇的工具的身份活着,好好活下去。”
少年是活下去,但是他还是以一个工具的身份活下去,因为母亲并没有教会他以一个不是工具的身份活下去,以前怎么样,现在依然。
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已经不是少年的存在合上双目。
梦中?还是真实?
他迎来新生。
母亲是个?复杂的人。至少在他眼中是一个复杂的人。
她带着自己的孩子吃牛排,因为味觉上的快乐而眯着眼睛。
“母亲,我们吃的是尸体。”孩子是这样子说的。
她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下刀的速度和以前一样,不过她说道,“让妈妈想一下怎么做到不伤害别人而活下去。”
“当然正确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只有活下去的人才有给事物冠以正确的能力。”
“没有那些尸体,我们的生命无从延续,这是我们的善,且是对那些尸体的恶。”
阿尔亲口承认,只有母亲会对他这样说,别人根本不会,因为这是一个名叫家的童话,童话是残酷的,因为它会破碎,而我们依然活在童话里面。
母亲并没有告诉他答案,只是说道,“可以选择用自己生命的色彩把世界,把天空,把别人,把一切给染红,染上那生命的色彩,之后,你或许会明白,不伤害别人,就能活下去的理由,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正确”,阿尔的目光盯着晚霞,而名为童话的梦的尽头是无法触及的未来。”
母亲,你并没有告诉我怎么做到不伤害别人而活下去。
但是阿尔依然选择走下去,不是以一个工具的身份活下去……
“我不知道,把杰西卡作为开启死国大门的祭品是否正确,现在我只想要用那红把天空染红。”
弱小而不足以影响天平倾斜的砝码?那就用自己生命的色彩把那天穹给染红。
迷惘而不知道心中的疑惑该如何解答?那就用自己生命的色彩把那天穹给染红。
只要牺牲别人就能活下来,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没有办法影响结果?那就用自身生命的色彩把那天穹给染红。
安兹说道,那猩红的宝石瞬间化作氤氲的血雾笼罩在安兹身上。
“接下我的馈赠,把这个世界给染红。”
安兹看到一个人背对着他,他的前方是十二道仿佛能贯穿古今未来的瑰丽光柱,以及荒漠。
鳞片庞大犹如山岳的九首巨龙静静地注视那个人。
它原本只有一个头,可是当头因为某一个纪元三王之争的胜者给它留下不可抑制的创伤的时候,它就不得不长出新的脑袋。
太古龙中除了龙族特别孕育的某个存在的最强者,被黄昏吞噬的存在——海洛伊丝眼中黄昏的色彩被生命的红给吞噬。
“你是第一个让我苏醒的王。”让那生命的红燃尽象征一切尽头的黄昏,瑰丽的晚霞在太阳沉沦的时候重新点缀着世界,海洛伊丝看着眼前的存在,“能让可以看做死人的我活过来,你足以自傲。”
“我想问,我击败黄昏的几率是多大?”
巨龙毫不客气地说道,“主观上,我希望是百分之百,可是客观上,近乎不可能。”
之前,一具收到严重创伤的骷髅带着他被斩下的右臂来到这里,用那右臂把与巨龙对等的不死鸟给钉死,在巨龙看来,那具骷髅和巨龙已经不是一个次元的生物,之间的差距或许比蚂蚁和大象的差距还有恐怖,可是它还没有终结那象征一切终结的昏黄。
是的,人类对于黄昏来说是渺小的,短短的生命在恒星面前大概要经历上亿次。
“海洛伊丝”,阿尔带着高傲说道,“对于生命来说,只要有一丝可能,那就是百分之百。”
场景开始崩塌,大地开始渺小,星辰亦将渺小,那充斥视野的太阳的光开始变淡,而黑幕则成为视野中的主体。
安兹突然间不想看,因为他感受到在浩瀚的事物之中,他不过是一粒尘埃。
“看下去,你要记住,那占据视野的黑幕不是因为我们的渺小造成,恰恰相反,我们在变强。”
那生命的红在记忆中的星空蔓延,它不过是沧海一粟,却在扩张。
场景又一转。
阿尔的身躯因为每一个苏恩世界的人类都具有的黄昏从最开始就埋藏的缺陷而随风消逝,就像是沙子一样,可是沙子看似消散,它依然存在,而阿尔的身躯则真正连一点东西都留不下。
不,一丝丝微不可见的红在这片虚空中扩散。
“我的记忆中,曾经有一个巨人为了追逐太阳而死,而它的身躯化作生灵栖息之所,为后来人追逐太阳提供帮助。”
“他们几乎不可能来到这里。”一个声音在阿尔耳边响起。
“他们会回来的,对于生命来说,只要有可能,就注定成为必然。”
“必然吗?”是轻笑?还是嘲讽?
“如果把你的生命比作黄昏的晚霞,或许有人在一开始会感叹它的瑰丽。”
“我当然知道,接着他们会麻木、习惯,最后看到黄昏的晚霞只看到黄昏的到来,或者因为饥饿、战乱,想到悲凉,他们只会想到黄昏而忽视晚霞,只想到一切的终结而忽视自身的鲜血是红色的,生命的红色。”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相信,在遥远的未来,生命的红会带着他们再次来到这里,借着我留下的栖息之所,走完我没有走完的路。”
“不会的,我有太多方法能阻止,战争、欺瞒、恐怖、疯狂,那色彩拧成一股或许它能避免一切的终结,可是不可能,就算不用那些负面的东西,人类依然会因为美好的东西而厮杀,接着丧失曾经热血。”
“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是黑夜和崎岖的路而已,那种东西并没有值得害怕的。”
“只要有可能,就是必然吗?”
“恩,我相信,他们不会因为这些东西绊住脚步,因为黄昏而停止前行。”
一只手盖住阿尔的脑袋,阿尔在一瞬间化作飞灰。
“梅林,谢谢。”
“毕竟当年的我也是这样子想的。”魔女看着阿尔说道。
一个纪元过去,并没有人穿过崎岖的路,走过漫长的黑夜,来到阿尔来过的地方。
两个纪元依然。
三个……
无数岁月过去,阿尔留下来的痕迹已经微不可见。
三个人类来到这里。
“绯月,你为什么要哭泣。”
“我也不知道,我的灵觉感知了一下,这里明明没有任何人来过。”
魔女不知道从哪里出现,“这里曾经有一个灵魂消逝。”魔女用最淡漠的语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