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袁世凯派人将诸闵、诸戚及朝鲜官员一干几十号人众请来南别宫。不大会儿,看人到齐了,袁世凯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便撇腔拽文地开始给这帮人上起了政治课:
今日请诸位来,是有些话要当面说给诸位听,有些话世凯要是不说,诸位就不会明白,有些事世凯若是不讲,诸位永远不会知道,所谓木不钻不透,话不说不明是也。此次天高恩厚,赦回太公,皆世凯在李中堂极力相求之结果。然令世凯所寒心者,世凯携太公登岸未稳,你们一下子就大劈了0多人,什么意思啊?你们这样做不单是你们太公脸上无光,也搞得我袁某人很没面子嘛。你们这样搞,你泄忿舒服了,可我袁某人回去以后又该怎么向李中堂交待呢?你们国王每岁上书,乞求天恩释放太公,如今太公回来,你们却来这一手,你们真是不知道啥叫厉害呀!请诸位试想想,这样个胡吊闹,非单我大清皇帝疑视大王上书有假,欺诈是真,怕是就连各国使臣们也会耻笑大王无父子之恩。大王如此不孝,无父即无君,一旦天威震怒,恐必调兵前来,至那时,哼哼哼,后果诸位想想去吧。其实有些事也许诸位想像太多了,此次承蒙李爵爷器重,世凯名为护送,实为调和,实无它意也。也许诸位尚且不知,当初李爵爷遣世凯护送太公,原本留下世凯为监国大臣,怎奈世凯力辞,故未降明旨,让我到贵国看看情况再说。我要是将你们搞这的些事,一五一十地如实汇报给李爵爷,上国既是不派天兵挞伐,亦必派“监国”。到时世凯再不想干,上国亦必另派贤员,届时,会不会也如世凯一样如此包容你们,为大王曲讳,就不好说了。万一到时候真的不幸言中,可别怪世凯没把话说在前面,勿谓言之不预也。
袁世凯这番文言,白话和河南土语等混杂相间一通唬道,把个台下众听者几乎吓个半死。更有人早已地跑到国王李熙那儿作了“危情”通报。通过“壬午”与“甲申”两次变乱,国王李熙深知袁世凯的厉害和手段,知道这人说出做得出。于是乎,这位遇事毫无主见,只会跟在老婆屁股后头吃软饭的小李国王,连忙派金允植来见袁世凯,问这事儿往下该咋整呢?袁世凯没想到自己的“政治课”这么着就产生了效应,心中暗自窃喜,但仍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对金允植说:“如果改过自新,惟有抑体大皇帝与李中堂意旨,请派贤员襄理朝政,非此不明心迹,然亦实于贵国有益”。
金允植这下听明了,心说,你个河南大脑袋的,不就是想让俺家国王向上国写个申请,请你来当监国吗?用得着这么绕来绕去吗?放心,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遂了你愿就是。于是便对袁世凯说,兄台所提之意,小弟一定劝说国王照办。
袁世凯听金允植这么说,不由地嘿嘿一笑,笑得还很不好意思。
第二天,袁世凯又直接面见国王李熙,想当面敲打敲打国王李熙,叫他凡事长点主见,好生照顾他的亲爹。下面为袁世凯与国王李熙当时的笔谈编录:
李中堂因屡接殿下遣使省问太公,并恳代奏放还,因感大王孝思纯笃,迭为具情奏恳。兹蒙大皇帝锡美推仁,恩准赦还,全大王仁孝之名。李中堂深谋远虑,恐无知愚人从中播弄,激生事端,选使不才护送东来。名为护送,实则调和贵国家庭之变。不意抵汉未经二日,即闻毒杀一人,大辟二人,俱言为治壬午乱党。闻之骇然,殊有负大皇帝厚泽,李中堂苦心,即区区亦与无光焉。凯名(作者注:此为袁之笔误,应为“明”的)知不才,不能胜任,惟宣布皇帝大德,中堂厚意,不料如爽然失望。询诸执政,均云非干太公,只为治乱党耳。然何不先不后,而独于太公甫至之日,打草惊蛇耶?太公在李中堂前,自誓归国后绝不干预朝政,惟有杜门谢客,以终余年而已。如今所为,将何以安老者耶?中国当道惟愿朝鲜君臣父子各自相安,庶东顾之忧,此俱为朝鲜计,岂为中国计耶?凯所以呶呶不休者,为大王伦常大节,君国大计起见,其实与凯何干?愿大王洞鉴此意,俾免他国非笑,后世訾议,则幸甚矣。
袁世凯的这番笔谈可谓一箭双雕,即不温不火地将这位软蛋的小李国王前后左右熊了个遍;又隔山打牛地说给闵妃听了。意思告诉闵妃,我袁某人这次可不是来挑事儿的,我“虽名为护送,实则调和贵国家庭之变。”袁某人不远万里,不辞劳苦,还不是让你老公公能有个幸福晚年?其实你老公公回来就回来了,你也用不着怕什么,人家老李头在李爵爷那早有毒誓,“归国后绝不干预朝政,惟有杜门谢客,以终余年而已”。而我袁某人甘受万般辛劳,遭遇简慢,并非是想从中捕捞点什么好处,说千道万,还不是为照顾你们做晚辈的“伦常大节”,为着你们的“君国大计”?
还别说,袁世凯的这一“隔山打牛”还真起了相当作用,闵妃一下竟怀疑起自己是否做过头了?袁小弟到底还是我闵姐的袁小弟,非但没有象壬午兵乱那会儿搞大院老头那样整治俺,还不怕辛劳地做起了家庭“民事调解员”,叫姐真真咯心疼哩。看着袁小弟这么念惜旧情,且于大院老头往来稀疏,关系淡然,也就不再有什么激烈之举了,动荡的局势也开始逐渐趋于淡定。
1885年10月8日,袁世凯在南别宫下榻处专门约见了老友金允植,两人进行了颇为较长一段时间的笔谈。袁世凯主要是想通过这位朝鲜政坛上重臣,详情了解下自己不在朝鲜这段时间,朝鲜都发生了哪些事情,目前又是一个什么样状态。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嘛,如此回国后也好有内容向李爵爷作全面工作汇报,同时也为自己日后能够重返朝鲜做好铺垫。此时此刻,袁世凯仿佛已经看到那顶“监国大员”的帽子,正从前面不远处向他飘来。以下便是袁、金二人在这次笔谈中整理节录,也是袁世凯回国后呈报李鸿章的编陈稿:
金允植云:初认穆麟德,尚属明白,有向朝鲜之心,谁知包藏祸心。今春充副使往日本,与俄公使订约,竟敢瞒同行之徐秋堂,与俄公使私结密约。继俄使来朝鲜自撰一稿,密呈于王。内载有由俄派教师,教练江华等营兵,并保护朝鲜自由独立,朝鲜以某地为酬等语。王云可召金云植、徐相雨、金弘集三大臣及俄使入宫,连王共五人,即可议定钤押互换。其用意先诱王答应,然后挟王命以劫植等画押。事出仓卒,不敢不从。幸穆透于其友,为植侦知,惊骇极矣,遂邀诸大臣入宫谏王。以事关重大,万不可轻许,王亦心异之。穆知事不成,告植云,此朝鲜大利益事,国王何故犹豫?颇有怼色。植以此事太大,何不告政府转商天津?穆曰清国其如俄何?此约若成,朝鲜之幸福无量,岂但清国不敢小视,西洋各国亦不敢轻慢朝鲜。如不决,恐祸将至。许多恫吓之语。继经植等与俄使三次会谈,俄使色怒。穆又倡言朝鲜每事皆屈于人,而独逞强于俄,殊可怪也。俄不甘心,必至兵连祸结而后已。凯告以俄听穆诡谋,以为朝鲜不娴外交,大施恐吓,即可依从。君须抱定宗旨,牢不可破,俄必以穆言不可听,转交好于朝鲜,此离间法之一也。凯当设法诱穆到天津,求李中堂另派差委,俄方攥兵于英,断无分兵向东之理。且也明知如此大事,果兴兵,清国必全力助朝。日本共处亚细卧榻之旁,岂能容它人鼾睡耶?亦必并起而攻。英截其海,土耳其蹑其陆,俄势虽大,必不能敌清、英、日、土四国也。若再以大言相吓,可对以宁亡国亦不允此鬼崇之谋也。此事自可收束,无是虑也。
在与金允植笔谈中,袁世凯几次挥笔怒骂,骂国王李熙昏弱无主,骂穆麟德无耻下贱,骂俄人卑劣嚣张。
10月10日,袁世凯撰文《摘奸论》,抨击俄熊出招阴损,嘴里唱诺保护朝鲜,实则暗施蚕食鲸吞;借以教练之名,实为统揽朝鲜兵权,以朝治朝,终图吞并。袁世凯提醒朝鲜人,千万不要受了俄熊之愚弄和恫吓,要敢与斗争,决不妥协,方为上策。《摘奸论》一文大致如下:
入汉城三日,遍晤各国公使,谈近事。或曰:闻有人密告,朝鲜政府引俄人保护,则他国不敢侮;请俄人教训,则不索薪俸。……此等伎俩妇孺曾不足欺,顾以欺朝鲜哉?其竟视朝鲜为无人哉?朝鲜数千年文教之邦,讵乏老诚哲士?以此愚弄,岂不谬妄?俄与朝鲜犬牙接壤,包藏祸心,非一朝夕,夫人如之。曩年与土耳其战,英梗其议,老不得逞,于是转而向东,借保护之名,以肆蚕食鲸吞之计。……夫保护之权,惟上国有之,壬午、甲申再次戡乱,是其名征。今俄人不曰属有朝鲜,而曰保护朝鲜,易其名以欺朝鲜。而巧饰其辞,谓他不敢侮朝鲜。……法国保护安南,未及数月,已易其君。安南昔亦被法愚弄,今则噬脐莫及矣。朝鲜而归俄保护,尚有南面称孤之日哉?既无朝鲜,又谁能侮?至于教练不索薪俸,欲借收揽朝鲜兵权耳。以朝鲜之兵。图朝鲜之国,绝胜于劳师糜饷。反客为主之事成,而假途灭虢之计遂矣。故诱以小利,何啻香饵;币重言甘,今古同鉴。引狼入室,而授人以太阿,此必无之事。今竟有人敢以此秘告政府,其引俄入朝,为自己富贵计耳,此何异乱臣贼子,金玉钧引日使入卫之举乎?去冬之变,思之寒心,殷鉴不远,讵足相欺?又闻其人更唆动俄人,既诱朝鲜以利,更当胁朝鲜以威,尤属可笑。中国之与朝鲜,有存则俱存,亡则俱亡之道,无朝鲜是无中国。……俄人有事于朝鲜,中国必出全力以相争,兵刃既接,朝鲜是一大战场。况又不止此:英雄国也,五印度之大,维系最重,决不俄人借手于东方,以坏其全局;近日也,卧榻之侧,容人鼾睡,是无理也;美、德、意、法皆友邦也,未能坐视,争端既启,不可问矣。且俄也不足畏也。俄方构衅于英,水师则英断其路,陆军则中扼其冲,土耳其与世雠,动蹑其后,蔑不济矣。虽然俄也自知力尚不能东西兼顾,乃者轻信奸人之言,欲以恫吓欺诈为得计,如朝鲜持牢不可破之见,不为威吓,不为利诱,亦必翻然改图,就我范围。万一不然,中国旅顺精兵万人,朝发夕至,北洋奉天精兵数十万,不难克期而至。且北洋水师,新硎乍发,正在英锐,先入为主,俄亦何所用其力?俄以朝鲜软弱可欺,岂不谬哉。此可谓煽惑人心,激变生事,取乱之道也。
袁世凯的这篇《摘奸论》不仅以讥讽嘲弄的口吻把个俄国熊剥得体无完肤,而且还假借金玉均又指桑骂槐地将穆麟德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还对朝鲜诸闵诸臣工申明大义,晓以利害,且壮声壮威!
10月1日,《摘奸论》脱稿之后,袁世凯经过一番字句斟酌,加之润色,又忙活了好一阵子,才使《摘奸论》最终定稿。到了第二天刚上班,袁世凯便派人直接送到小李国王手上,与此同时,袁世凯又以手抄本形式誊抄了若干,分发给诸闵诸重臣工等学习讨论。
国王李熙和老婆姐闵妃读了《摘奸论》,哇呀,那叫一个“怕”呀,李熙哪敢怠慢,于是便连忙召见了袁世凯。
李熙说:孤王与闵妃读了阁下的《摘奸论》,如拨云雾翻然惊悟。幸赖阁下及时指点迷津,不至于敝邦误入岐途,实属大幸也。只是敝邦国贫积弱,无力相抗俄、日,终如苟活于犬牙相间。果然如阁下《摘奸论》尾论那样,就请天朝调旅顺三营精锐驻扎三原,上国先入为主,俄日自然三缄其口,阁下以为如何?
袁世凯见李熙上来净说些扯淡话,而对朝俄密约一字不提,心里很不高兴,便一针见血地说;闲篇的东西多说无用,朝俄间那点苟且,皆为穆氏从中作崇,现在你啥也别说了,只管把那穆氏立马辞退,以美国人墨贤理取代,朝俄风波自然堰息,何况辞去穆氏也是李中堂谕旨?至于驻兵三原之事,我自传禀李中堂决断。
小李国王遵照老婆姐的意思,原想召见袁世凯装聋作哑地虚以委蛇一下,糊弄下这个大脑袋,事情拖过去算了,哪料想大脑袋跟本不日他这一壶,还让他结结实实碰了个软钉子。吓得李熙连忙说道:阁下所言之事,寡人照办就是。
原来国王李熙和闵妃这对“姐弟组合”的什么“好怕怕呀,”什么“翻然惊悟”,“指点迷津”啦,全是对袁世凯释放的烟幕,真正来说他们还是不愿放弃“引俄拒清”,抑制大院君李昰应这一主张,在朝鲜王室及诸戚中,尤以闵妃为甚。
穆麟德得知袁世凯谕命国王李熙要“清退”自己,便挟恨投入到闵妃的怀抱,决心与大清对抗到底。
过了两天,袁世凯眼瞅着墨贤理人都来好些天了,朝鲜那边不但一直没让其“上岗”,而且连点动静都没有。稍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事情还是出在穆麟德身上,穆麟德曾红口白牙,信誓旦旦告诉闵妃,只要娘娘留下我不回大清,拢俄,拒清,摆平大院君,我老穆有的是办法。至于工资不工资的无所畏,反正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得知这一消息,袁世凯不禁勃然大怒,混蛋棒子,敢跟老子玩阴的。还了得你了。袁世凯骂完,正要去找李熙当面咭责,恰好这时闵泳涣、闵应植二人前来拜访。三人刚一照面,未及落座,二闵便心里格登一下,只见袁世凯二目怒张,满脸厉色,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儿,就象一只随时一窜而起捕食的老虎。闵应植连忙趋身向前,小心翼翼地问:敢问阁下,您这是在和谁治怒呢?
袁世凯“哈”地冷蔑一笑,说:“袁某人不过区区一遣护使,人微言轻,哪敢与人治怒?不过,请坐。”袁世凯接着往下又说,“不过正好二位大驾光临,袁某人很想就一心中不明之事,当面讨教二位。”
闵应植刚刚屁股沾着椅子,忙又站起道;阁下客气,但讲就是。
袁世凯一边收敛起胸中怒气,一边面带愠色说:“穆麟德心地龌龊,行为不端,李中堂早已致函贵国王,要调离此人回国,另委公干,并另派墨贤理取而代之,而且这件事贵国王也已复信李中堂同意照办,还有就在前天夜里贵国王召见袁某时,袁某又曾就一事体重申上谕,贵国王亦曾亲口答应照办。可不知为什么,这么些天都过去了,贵国虽但久拖不办,竟还把个穆麟德搞进了你们的典圆局上班,还每月支着00元工资。这我袁某人就不明白了,穆麟德原本就是我大清体恤贵国的难处而派来协理海关的,难道我大清有权调来此人就无权收得回此人吗?贵国此样阴阳两面,自出矛盾,袁某着实无力再在李中堂面前为大王曲讳,届时只能据时奏报,烦请二位回去向贵国王禀报,体谅袁某难处一二。
闵泳涣与闵应植两人顿时极度恐慌,闵应植连忙起身说道:我二人这就回去禀报国王,告辞。
第二天,又是在晚上,李熙在王宫再行召见了袁世凯,看来这小李国王还挺爱上夜班。
李熙说:阁下昨日与闵泳涣、闵应植二人所谈穆麟德和墨贤理一事,寡人已经得报。请阁下放心,寡人一定谨遵上谕,开掉这个麻烦人物。
袁世凯用以强硬的口吻说:说开就开,现在就开。
李熙唯喏地道:对,现在就开。
袁世凯又说:那墨贤理呢?
李熙说:委以户曹参议衔,明天就去海关税务衙当头。
袁世凯实在没想到,事情办得竟会如此地爽快干净利落得连点渣儿都不剩,而且这种“爽快”很让袁世凯产生了一种怀疑,可别是这小李子又想玩什么花样吧?
事实上袁世凯狐疑得没错,今天晚上,袁世凯只不过看了一出双簧戏而已,因为这出戏是国王李熙和闵妃二人早已嘀咕结实,专门为袁世凯预备下的。在这对“姐弟组合”认为,辞去穆麟德不算个什么事,反正早已通过穆麟德跟俄国人搞在一起了了。再说能够“背主求荣”,这个德国佬也不是个什么好鸟儿,划不来为这种人现在就和清廷闹僵。可惜这对“姐弟组合”的“双簧”演得太假,太过于小聪明,对于他们眼下的真实意图,袁世凯已经摸得一清二楚,至于以后怎么着以后再说。不过,为防止这中间再生什么变故,袁世凯专一会见了穆麟德。此时的穆麟德情知大势已去,那里还敢再与大清“决战境外”,对抗到底,反之完全表现出一付贼贱猥琐的样子哀求袁世凯,回到大清一定帮他在政府部门弄个公务员干干。袁世凯虚意应承,心里却说,只要能把这个混蛋弄回去,这会儿要天老子也敢给你切下半块来。
后来的情事是这样,穆麟德于这年11月底乘坐大清的“超勇”号兵舰回的天津,袁世凯此时已经再一次回到朝鲜,当初许诺他的政府“公务员”一职,自然也就化成皂泡儿随风飘了。工作没了着落的穆麟德于极是无奈之情况下,在天津做起了“津飘”。到了1888年他又跑去了朝鲜,这次是因为闵妃刚从日驻朝公使井上馨那里,不知变的什么戏法竟套回了00万日元的贷款,闵妃就让穆麟德带着这批巨款前往上海购买新式武器。不料这一情况很快为日人侦知,便在上海满大街地追杀穆麟德。穆麟德吓得到处“流窜”,整天过着惶恐不安的日子。1901年4月0日,穆麟德连惊带吓,人才50岁挂点零,就挂了。
说完穆麟德,回头还说袁世凯。
袁世凯把大院老头一身全活地送回了祖国,又敲掉了穆麟德的饭碗,还获了不少重要情报,可说是不辱使命。看看朝鲜这边也没啥好玩的了,就决定回国。
临行前,袁世凯专门去云岘宫拜会了大院老头,告曰道:汝今得归,皆我于李中堂面前力保,慎勿负中堂恩及世凯意。并且为使大院君李昰应能够保护自身,袁世凯还授其密计三条。
1885年10月日,袁世凯和王永胜等人从仁川登舰,途经旅顺、烟台等地回到天津复命。
在回到天津第二天,袁世凯便立即前往总督官邸谒见李鸿章。
李鸿章先是向袁世凯慰问了一声“慰庭辛苦了。”继而便开始认真地听取着袁世凯的汇报,一边听一边还不住地用右手二拇指和中指轻轻地叩击着坐椅的扶手……
当听完袁世凯汇报后,李鸿章二指猛叩了下,将向上一挥手,一个重要决定已经在他大脑陡然形成。
李鸿章说:果然不负老夫嘱托,慰庭好样的,你不仅有你叔祖父端敏公文采武略,你还有保恒、保龄两位叔父耿忠睿智,实乃后生可畏。好好干,下面还有重要任务需要你来担当。
袁世凯连忙从椅子上跳出来,一揖倒地:谢中堂大人栽培。
实事求是地说,对于李鸿章的这番褒奖,袁世凯应是当之无愧。此次作为一个受命出使他国官员,袁世凯不仅不辱使命地出色完成了“护送”任务,而且还搂草打鬼子地利用自身在朝鲜王室内外的人脉关系,搞回了一大堆有关朝鲜王室和朝鲜政府内政外交政策动向的准确情报,为李鸿章和清政府在今后的对朝政策上的决策提供了强有力的依据。在李鸿章眼里,今后自己在对朝鲜进一步实行强化宗主关系方面,以及全面执行控制朝鲜政策的最佳人选,非此人莫属。
根据袁世凯所提供的第一手情报,李鸿章拒绝了朝鲜国王请求派旅顺清军驻扎三元的咨文,黄口小儿也想牵老夫的鼻子,简直是笑话。同时,一个更深层的决策在他心里业已逐渐形成。这在他当天呈送给总理衙门的秘函中,已有明确显露。
袁丞密称,大院君及该国政府均不愿依附俄国,惟国王游移无定见,诸闵少年,阴谋唆使闵妃主持其事。欲请求俄国保护,凭借俄国为后援,以对付中国,仍外结中国以防俄国。其心叵测,请求驻兵乃尝试敷衍之词,不足信也……穆麟德即使不在那里播弄,而诸闵与闵妃专权,难保不荧惑国王接受其奸计。鸿章虽已一次次去函剀切开导,据袁函密告,该国王还是表面顺从心里违拗。物腐虫生,后患甚大,实在无可如何,不敢不据实情密陈,敬乞转奏,预先筹划方略大局。
在这封致总理衙门的秘函中,还透出另外一个信息,那就是李鸿章经过对自己以往的对朝政策的重新审视,开始了由保守到积极的迅速转变。
恰好事逢当天有朝鲜国王咨文递到,李熙在咨文中说:敝邦撤防以后,民无所恃,物情危惧,即有天津钤约,未使遽改。惟袁舍人世凯,驻东三年,熟谙国俗,练达时务,为上下所信。去年冬,身试危险,廓扫乱气。扶植藩邦,诞敷皇灵,举国人民方切感佩之心。不圗该员成功不居,飘然辞去,闻有母病不轻,未能强留,帐然缺于中,未尝暂弛,今闻该员假满回津,现敝事务殷繁,无与咨商,应请再派该员来,藉以镇定民心,筹议时务,必大有裨益于艰难之际。
这封信从朝鲜发出时,正是袁世凯护送大院君李昰应归国的路上。
朝鲜国王李熙的咨文,无疑对李鸿章蕴熟胸中的那个“更深层的决策”,一下子产生了巨大的催化作用。
1885年10月8日,就在袁世凯才刚从朝鲜回来第三天,也是李鸿章致总理衙门密函的第二天,李鸿章便急不可缓地又就目前朝鲜局势密奏朝廷:
韩王暗弱无主,易受人愚,此次为穆麟德所卖,苟非袁世凯向其执政诸大臣开诚布公,晓以利害,即与俄国勾结,大局将不堪设想。现韩王虽已猛省,穆麟德为袁世凯诱回天津,而俄人仍施恐吓手段,未肯甘心。韩人不娴外交,遇事无所措手,自移师内渡后,仅有陈树棠驻朝为办理商务委员,与其朝政多隔远。朝果受日、俄之愚,后患不可思议。袁世凯名驻朝京,熟悉情形,再次肃清朝乱,其君臣大相钦佩。此次因袁世凯送大院君归朝,朝念袁从前驻朝获益良多,函称袁世凯离韩数月,如失左右手,请为代奏派袁世凯驻韩襄助一切。查其所请,系出至诚,袁世凯忠亮明敏,心地诚笃,倘准如所请,改为总理办事大臣,现驻朝办理商务委员陈树棠已经期满,应即调回,以袁接充,实于御外抚藩两有裨益。
由此,李鸿章心中那个“更深层的决策”已经开始浮出水面,一位新的驻朝“监国”大员就要诞生了。
其实,为了加强大清与对朝鲜宗主国地位在朝鲜设立“监国”这件事上,自“壬午兵变”始,在清廷朝野上下一直呼声不断,但均未被李鸿章所采纳。究其原因是李鸿章惟恐这样做会刺激到朝鲜王室的尊严,影响刚刚加强起来的宗藩关系,再者,派“监国”到朝鲜,也会引起国际社会的不满,认为这是对各国利益地位极其不平等。同时相对于颇为拆衷的另类建议——那个“老邻居”日人的“更换新员”的建言,李鸿章感到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那是是年5月间,日人外务卿井上馨在一次与驻日公使徐承祖谈到朝鲜的局势,以及清、日两国对朝外交政策的协调问题时说:现在贵国驻朝委员一缺,甚为要紧。陈观察树棠忠厚有余,才智不足,似宜更换敏决之委员为妥。如贵国更换新员,请嘱其来我敝国一行,一则贵使得以指授机宜,一则可与彼面谈,使彼知我国之意,庶到任后,遇有要事,自能与敝国驻朝公使和衷共办也。
对于井上馨的话,在李鸿章看来只一半是话,另一半则是在放屁,对于更换驻朝委员,李鸿章认为实有可取,陈树棠的确是“忠厚有余,才智不足”。陈在去年处理“李范晋事件”上,让大清也让李鸿章丢尽了脸面,当时李鸿章盛怒之下,就想替换他,只是一时还找到合适人选。
尤是在后来发生的“巨文岛事件”与第一次“朝俄密约”两件事上,外交难题迭出不尽,使得性格拘谨,保守的陈树棠更是感到力不从心,难以应付,曾多次遭到李鸿章的责难,及至今天,朝鲜局势更加复杂,更加严重,看来非由“熟谙朝鲜国俗,练达时务的袁舍人”再次“登台”主演不可了。撒换驻朝委员,已是当务之急!至于井上馨提出的“和衷共办”,做你“贼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1885年10月8日,李鸿章在这一天继前一道奏折之后又上了第二道折,李鸿章正式上奏清廷,荐举袁世凯替代陈树棠出使朝鲜:
查有分省补用同知袁世凯,胆略兼优,能识大体。前随吴长庆带兵东渡,久驻王京。壬午、甲申再次定乱,情况最为熟悉,朝鲜新人旧党咸相敬重。此次派令伴送李昰应归国,该国君臣殷殷慰留。昨日接朝王来函,亦敦请该员在彼襄助。若令前往接办,当能措置裕如。惟陈树棠赴朝之时,尚属商务初开,今则口岸渐增,贸易日盛,各国公使麇集汉城,相机因应,尤赖该员从旁赞画。似宜优其事权,作为驻扎朝鲜总理交涉通商事宜,略示预闻外交之意。惟其官秩较卑,历著劳绩,请加恩超擢衔阶。
奏折之后另有附片,附片写道:朝鲜变乱频仍,国家所以维持而救护之者,不遗系力。朝王外虽感德,内则趋向不专,阴有择强自庇之意。倭兵甫撤,俄使旋来,微臣惜箸代筹,几于智尽能索。然事关藩服,明知其不足与为善,而不能不力图补救,但能补救一分,即有一分之益。袁世凯足智多谋,与朝鲜外署廷臣,素能联络,遇事冀可挽回匡正。今朝王函请,正可迎机而导,令其设法默为转移。该员带队两次戡定朝乱,其功甚伟,本拟优予奖擢,兹令出使属邦,尤须隆起位望,使之稍有威风藉资坐镇。拟请以知府分发,尽先即补,俟补缺后以道员外用,并请赏加三品衔。
乖乖地个不得了哎,袁世凯一个6岁的小年青,经咱老李这么一举一捧一白活,从军不过4年时间,楞给兑上个三品衔直隶候补道,别说是在当时,就在今天也说得上是个官场上的奇迹。
1885年10月0日,清廷正式下达谕旨:准奏。
李鸿章接到谕旨,派人叫来袁世凯,令其迅即筹备事宜,择期赴朝上任。
袁世凯接到委任,心里自然别提有多高兴了。有意思的是,袁世凯在诸多筹备工作中,又多加了一项“筹备”,他想把当初在上海落难中相遇的红颜知己沈姑娘给“筹备”出来。于是,袁世凯便把这件事委托给了他早年在北京保恒叔家读书时的老师王雁臣,因为袁世凯在上海与沈姑娘相处在一起那会儿,王雁臣当时正以同知官上海水利厅(1880年——1888年),可谓人地两不生。
王雁臣见自己的这个学生官都当这么大了,还对一位匆匆相识青楼女子如此地专情,不由深深被其打动,便决定帮这个忙,而且很快地便找到了沈姑娘。袁世凯官场情场两收成,心中更是喜上加喜。
当一切筹备妥当就要出发了,袁世凯来到督署拜谒李鸿章禀辞,请示机宜。
李鸿章说:这次委派你到朝鲜,你身上担子可不轻啊。到了那儿以后不光是交涉通商要办好,而且更要想方设法扭转目前朝鲜内政外交于我大清不利的局面,老夫相信你慰亭一定能够做到做好这些。
袁世凯谨恭地回答说:谨遵大人训示,世凯即便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一定把大人交待的事情办好,以报大人提携之恩。
李鸿章轻淡地说道:言重了,我不要你什么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你只要尽心尽力地把朝鲜的事搞好,不使他国染指,你就算帮了老夫的大忙了。
袁世凯立即答道:世凯遵命!
李鸿章从桌子上拿起一封信说:这封信你收好,到了那儿及时交给朝鲜国王,对于你今后在那儿也许会起一些作用。说罢,将信递到了袁世凯的手里。
这是一封李鸿章特意写给李熙的信,其内容如下:
袁守忠亮明敏,心地诚笃。前奉琅函,两次带队扶危定倾,为贵邦人所信重,鄙人亦深契许。殿下欲留为将伯之助,鸿章已据情奏达天听,奉旨令驻扎汉城,充办事大臣,襄助一切。以后贵国内治外交紧要事宜,望随时开诚布公,与之商榷,必与大局有裨。该守素性梗直,夙叨挚爱,遇事尤能尽言,殿下如不以为逆耳之谈,则幸甚矣。
李鸿章的这封信,无疑是在为袁世凯与李熙两人今后的合作搭桥铺路,同时也为袁世凯“总理”衔的份量再一次加重砝码,以利于袁世凯在朝鲜假襄助真“监国”。由此足见李鸿章对于袁世凯是多么地赏拔和重视。
1885年11月1日,袁世凯带着沈姑娘及李荫梧、姚文藻及家仆王凤祥等一班随行人员(其中有数10名属于“特殊随员”),乘北洋招商局轮船一起离开天津。三天后轮船到达旅顺军港,袁保龄与刘含芳亲自到军港迎接了袁世凯,见到新近破格擢升的侄儿满面春风,英气逼人,袁保龄心里喜孜万分。然欣喜之余,袁保龄内里又不免对这个大脑袋侄儿有着无尽的担忧。袁世凯凭着热血智勇,卓越才干,屡受上司的格外赏识器重,职务一路跃升,二十七岁便已堂皇成为清国驻使国外方面大员,可谓少年得志,英华早发,做叔父的当然感到万分欣喜和慰藉!但他同时又总觉得袁世凯少年学浅,过于恃才傲气,一脚踏空,最易跌跤。所以当上次李鸿章同他说到要袁世凯护送大院君李昰应回国时,袁保龄曾几度婉言。这次又有李鸿章极力保荐袁世凯出使朝鲜,袁保龄在旅顺是早就知道的,他又规劝侄儿在李鸿章面前尽力婉辞,实在推逶不过,那就坚决地去做吧!犹如寡妇守节,守一年众望相孚,守三年大功告成。他还写信告诉侄儿,“天下事亦有定数,果真辞不妥,士感知已,汤火在所不避。”
依着袁保龄的意思,他很想让他老袁家的这位“后起之秀”,跟在自己身边在北洋水师多受历练,凭着在督署的上下关系,要做到这点并不难。他总担心他的这个大脑袋侄儿窜红太快,很易遭人嫉妒阴算,不如有自已罩着使侄儿经过日久磨历,变得老成练达,成就一个大人物。所谓:芍药园中花,早发还早萎。迟迟涧底松,郁郁含晚翠。袁保龄不愧久历官途二十几载,人生仕道上的这点东西,还是看得非常明白的 。
当天晚上,袁保龄在其官邸设了一道晚宴,算是为侄儿袁世凯及其众随员半是接风半是饯行吧。宴席结束,当众人回驿馆休息时,袁保龄特意留下袁世凯,进行了一番训戒和安排。袁保龄感慨地说:如今的天下事很难办,内有政府,外有北洋,大家都在敷衍了事,以稳定大局,没有几个人真正在为国家着想的。你办事锋芒太露,免不了会得罪一些人,今后切记要谨慎从事,专靠才智做事而不济以学问,自古及今未有不败者,戒之慎之。
袁世凯恭敬地说:凯儿谨遵叔训和教诲!
袁保龄望着眼前这位胆识超拔,英勇过人,但行事却从不按常理出牌的侄儿,心有万千无尽的感慨,知其此一前去,无异于“履虎尾以求名利也。”因为就眼下朝鲜情势而言,朝鲜王室及诸戚的态度正在发生变化,他们开始与大清离心离德,尤以诸闵为甚,其欲脱离大清寻求独立的倾向几乎已成为公开化,汉城的政治局势到处一片混乱,到处充满着凶险。袁世凯以文官前往赴任,身边没有一兵一卒,这让他这个当叔父的更加心悬一线,无比担忧!他可不想世凯侄儿人才刚刚到地儿,脚跟还没站稳,就遭人打后照上脑袋拍一砖。其实对于袁世凯此次不带兵出使朝鲜,袁保龄早就给袁世凯去信进行了谋划,让袁世凯“阴养勇士数十,求赏哈乞数十枪携行,不必居兵名,悉以六七八品顶帽加之,算作差弁,平居无事,饬其练枪,亦可收“班超三十六人”之功。各国慕我带兵,不能禁使馆不蓄兵器武弁也。但此常年款人要少要精,饷不能不厚,约计每人五两率,连犒赏,月在四百金,商署能筹否?亦须向帅恳切恳之。此间毅护军均摩拳擦掌,愿随你行。我意专在护军,而选择毅军之胆大者辅之。护平日操法尚好,毅敢死士亦不少也,不欲你与庆军有丝毫交涉。盖孝某闻你出,惟恐你夺其兵柄者,嫌不能不避,所谓令人反侧,子自安也。”
袁世凯积极采纳并遵行叔父的谋划,此次袁世凯众随行中那数十名“特殊随从”便是其招募数十勇士。
1885年11月18日,袁世凯抵达仁川。这是袁世凯第三次,也是这一年中的第二次来到朝鲜。不过这次袁世凯来朝鲜与前两次有着截然不同,前再次一次是仗剑挥舞,一次是政治强权,而这次却是领“总理”衔正式出使的驻朝钦命大员。尽管李爵帅没有为他这次出使朝鲜配备武装力量,可他身边还有那数十名“特殊随从”哪,有了这些在朝鲜也就够了。遥想当年,东汉使节班超手持汉朝节杖,仅以6人随从便一举而灭西域55国。我袁某人如今更持有大清国所赐“总理”权杖,摆弄服帖诸闵那几个动辄兴风作浪的屑小子徒,还不是玩儿似的,还有闵妃那个小biao子,最是薄情寡义之人,看我这下怎么拾掇你。
袁世凯畅想着未来,人也不禁飘然悠悠,欲飞九重青天。
可是等到兵舰靠稳码头,袁世凯这才发现,未来的“臣民”们是那样的不够友好,也不知这会个个都阴他妈哪儿去了,连来现场“热烈”一下都不,只有他的好友金允植前来迎接,表情还像刚哭过丧似的。袁世凯顿时感到,看来事情要远比他所“畅想”的那样复杂得多。不过,袁世凯对这种外交场所上“冷遇”还是很看得开的,心说,就这样吧,有欢迎总比没欢迎好,即来之则安之。
次日,袁世凯抵达汉城,安顿好家眷,余下的琐事交待随从去做。接下,便于1855年11月1日,与前驻朝鲜商务委员陈树棠办理交卸手续,正式出任驻扎朝鲜总理交涉通商事宜,繁称总理交涉通商大臣,简称袁总理。
第二天,袁世凯便急不可耐地略带显摆的意思,先是前往王宫拜谒了国王李熙,递交了李鸿章致朝鲜国王的信。也许是因了袁世凯系北洋承军机处之命而差委,。其身份自是不可与往日同语,国王李熙对袁世凯也就格外礼遇有加。而袁世凯呢,仅与国王李熙稍作寒喧,略微客套几句,就抬屁股起身告辞,猴急似地窜访了几家各国驻朝领使馆,又连拜见了多位朝鲜重要官员,很是忙活一阵子。很有点儿及第状元“御街夸冠”的意思。袁世凯勃发英姿,大显风光地遛达一遍之后,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必须将其办了,袁世凯派人找来了穆麟德,只小小地一通连诈唬带威胁,便把个老穆吓得没几天就赶紧地跑回天津去了。通常来说新官上任,必须有个新人新貌新气象不是,袁世凯也不例外,他开始着手拾掇起公署这一摊子。袁世凯先是命人将驻汉城公暑领导机构“信息公开”栏目当中陈树棠仨字扣掉,换上了大名鼎鼎的袁世凯三个字,把领导职务“商务委员”也换成了“总理”二字。至于人事更迭上,袁世凯彻底来了个大换血,陈树棠的原有人马,袁世凯除只留下谭赓尧继续担任随员兼汉城商务委员,其余人员被他一杆子挥去全给呼啦了,继而换上了新的“新鲜血液”,他们是随员张承涛、英语翻译唐绍仪、秘书葛式燕、刘永庆、方案李应畹、陈震、朝文翻译金大用、日文翻译张光甫、电报员冯清廉等,各地分署:李荫梧任仁川分署委员,刘永庆驻任釜山分署委员,元山分署由于业务量小,被栽撒委员改为坐探,就是情报分析员的意思。
当这一切刚刚收拾停当了,还没等袁世凯正式“吆喝开张”,就有人想要上来踢摊子了,这让袁世凯很生气。
众所周知,自打明代起中朝宗藩关系是由来已久,尤其到了清太宗崇德二年,这种宗藩关系又以一种标志性特征得到进一步确立,而这种标志性特征既是:封与贡。封即册封,指的是朝鲜国王定期与不定期向清朝皇帝朝觐和贡献礼物的活动。封,是表明清朝作为宗主国对作为藩属国的朝鲜具有领导之权;贡,则是朝鲜作为藩属国对自己地位的认可,对宗主国臣服的表示。到了清顺治时期,清国与朝鲜的宗藩关系得到更进一步发展、完善与定型。
然而,清朝对朝鲜虽有宗主之名,但仅以册封朝贡为大端而已,完全不同于近代资本主义国家同殖民地国家的奴役和被奴役关系,非自己从不曾想过多干涉朝鲜内政或外交;可也不许任何外国势力插手和干涉朝鲜。但这种和谐相睦的宗藩关系,到清同治年间就开始发生了变化,由于西方列强积极实行对外扩张主义,尤其是对东亚的经济扩张主义的膨胀,于是他们便怀着好奇和野心企图揭开朝鲜这个“隐身王国”的神秘面纱,不想却被素以敬奉大清为“上国”而不知这世界上还有他国的大院君李昰应“两个大嘴巴子”掴得满脸鸭青,捂眼逃窜。这“两个大嘴巴子”分别是清同治(1866)年的“丙寅洋扰”与清同治(1871)十年的“辛未洋扰”。但是朝鲜也从此卷入了动荡的国际浪潮中,大清对与朝鲜的宗主国地位也开始受到挑战和威胁。之后再到清光绪年间,日人——这个在“黑船事件”中刚刚被美国东印度船队司令马修?培里开了“处”,在还没有完全抹去被人“强X开处”之痛下,就自甘堕落地成为了美国人的政治“娼妇”,也开始对朝鲜起了觊觎之心,企图染指朝鲜的内政与外交,这不能不引起大清的高度警惕和防范。日人对朝鲜的多方渗透和物质掠夺,不仅引起了朝鲜人民的极大不满,同时朝鲜的事大派也作出了坚决抵制,及至引发了壬午、甲申两次兵变。两次兵变由于大清及时出兵戡乱和袁世凯的英勇果敢,这才使得日人不得不缩回爪子,日后另图。从此,大清与朝鲜的宗藩关系开始有了一个历史性的转折,大清的对朝政策也开始由消极转变积极。
尤为“甲申政变”中,袁世凯“身试危险,廓扫乱气,扶植藩邦,诞敷皇灵,”使朝鲜“举国人民方切感佩之心。”即使朝鲜的诸戚重臣,也从试图亲日缓清变得亲清起来,使得两国的宗藩关系得到进一步巩固。
可是不久以后,大清根据《天津条约》从朝鲜的撤防,使朝鲜刚刚安定的信心又变得荒乱起来,认为大清已不可靠,对于一个只有弹丸之地的小日人都如此消极软弱,别的就更甭想有什么指望了,由此朝鲜王室对大清产生了离异之心。这时朝鲜的亲俄势力开始抬头,开始从幕后走上前台,再加上穆氏的蛊惑煽动和牵针引线,便有了国王李熙和闵妃“引俄投俄”之举,这才发生了第一次“朝俄密约”事件,接着便是“巨文岛事件”。
大清看到闵妃想要投到俄国熊的怀抱,便决定释放大院君以牵制闵妃,不想大院老头已是当年“神勇”不在,不仅牵制不住他那手段毒辣的儿媳妇,反之被闵妃搞了个“李八条”,将老公公弄了个地儿圈了起来,悲哀啊!同时清政府的“释李”更加激起了闵妃对大清的怨怼,铁了心的要“投俄拒清”。并叫板大清,哟,怎么着,都给你大清当了这许多年的“情人”了,还嫌不知足哇,撒泡尿照照你那德性,满脸的老气横秋,一身少气无力,你拿什么劲儿再包养俺呢?我看你大清最好还是省省吧,别再妨碍俺小妮子了,俺要另换个块大的,尝下新的滋味了也。
大清见这小妮子思异心重,简直快要疯了,于是这才钦派袁世凯以“总理交涉通商事宜”驻扎朝鲜,目的就是为了加强对朝鲜内政外交的监视、驾驭和控制,其中“交涉”二字就是这个意思。
自恃为“上国”钦派大员的袁世凯,以钦命“监国”自居,以李爵帅致国王李熙的信为尚方“权杖”,更以维护“上邦”尊荣和宗藩体制为己任。所以袁世凯一到汉城,便趾高气昂,分外张扬地先是礼节性地谒见了朝鲜国王及诸大臣,后就一连串去到各国驻汉城公使那里拜会,名义上是在例行外交公干和礼节,实则就是为了宣示“交涉”二字中所隐含其对朝鲜的“监国”身价。意在明确地告诉他们,我袁“总理”这次来到朝鲜,就是为了看住那个心躁好动且不安分的骚娘们儿来的,今后朝鲜的事儿,哪一样都得经我知道,经我点头,否则,看我怎么对付你们。还有你们这些咕噜“洋屁”的玩艺儿,今后真想在朝鲜搞点什么好处,比如弄些高丽参什么的,必须要先经过我袁某人这第一道关,否则老子立马掂枪,刺刀子***地把你们一个个全撵回老家去。
对于袁世凯这番公开亮剑,很是引起朝鲜官员中一部分人的不满,这部分人很受民族主义思潮的影响,认为三千里锦秀河山的朝鲜,臣服于大清是一件奇耻大辱的事情,现在又见袁世凯如此颐指气使的态度,他们一边自我表现地向国王和王妃煽动朝鲜结盟俄国,寻求独立,当真正的国家主人;一边一伙人阴在一堆儿雀叫鸦嗓地声言要找袁世凯论理去,可惜这些人都是些背地里耍大刀的货色,真要让谁去见袁世凯当面责问,却一个个吓得直往胸腔筒子里缩脑袋,不过最后还是勇敢地站出一个二楞子,名字好像叫“绿豆糕”儿,这可能是翻译上出了问题,不然一个人叫这名字也太逗了。
“绿豆糕”一见袁世凯未曾开言心里便先怯了三分,早前只是听人说袁世凯这人多么地英武神勇,手拎大刀一口气连着活劈七八个日人,眼睛都不带眨动一下,当时心里还很不服气,不想今日一见,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袁世凯,果然浑身上下无不透着威凛,尤其大脑袋前面安装着的那两只大眼,更是目光如炬,穿人肺腑,不怒自威。“绿豆糕”只看一眼便再也不敢看第二眼,勉强撑着胆子耷拉着眼皮说:大,大人,你这次来咋能用“总理交涉通商事宜”这一名目字呢?
袁世凯两眼一瞪,问:这有什么不妥吗?
“绿豆糕”说:岂止不妥,而是大大地不妥。
袁世凯说:请讲。
“绿豆糕”拿眼珠子溜了下袁世凯捂在手里的茶杯,见袁世凯没有反应,心说这人反应够迟钝,只好干咽了下喉咙接着说:大人你想啊,这“总理交涉”不就是“全面干涉”的意思吗?外署申协办对此很不高兴咧,听说美国人也很不高兴,好像正准备找地儿投诉你呐。
忽听“啪”地一声,袁世凯一掌击在桌子上,二目圆睁地怒视“绿豆糕”道;聪明,事情还真让你说着了,袁某人此次来就是为正名定分,大清是朝鲜的册贡上国,朝鲜是大清称臣藩邦,这是永远不能改变的,是你朝鲜不守规矩在先,我袁总理干涉了,又怎样啊?我就要全面干涉,他申协办不高兴又能怎样啊!还有你说美国也不高兴,他不高兴又怎么着?投诉、投诉顶个屁。我这就立马找美国人去,看他们今后还愿不愿在这块地上混了。
“绿豆糕”一见袁世凯动了怒,吓得忙说,美国人这事不关我事,我也是听说的。说罢赶紧起身走了。
“绿豆糕”走后,袁世凯问起身边的人说:刚才这人叫什么来着?
回答说:叫“绿豆糕”。
袁世凯“嘁”地一声笑了,说:这哪象个人名嘛,你去问下,一准地是翻译歪了,你去问个清楚,看这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那人去而复回,说:大人说的没错,是翻译错了,这人叫李斗镐。
随后袁世凯就带着唐绍仪去了美国驻朝公使馆,美国公使福德知道袁世凯是来诘问的,心理上早作好了应对,因为他们刚刚接到报告,说朝鲜那个李斗镐上门没踢得了摊子不说,还被袁世凯骂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蹶屁股跑了。心虚的福德生怕袁世凯也给他来同样一手,所以两人见面刚寒喧过,还没等袁世凯来得发飚,福德就满脸堆笑地说:我知道阁下因何而来,其实那都是朝鲜人曲意捏造,阁下驻扎朝鲜我们美国人欢迎还来不及呐,又怎么会不高兴呢?至于投诉,则更为无稽之谈了。
袁世凯知道这世界上最不要脸的就是美国人了,今见福德这样说,也不好再责问什么,反正彼此心里想些什么,大家都明白,只是各自心照不宣而已。
但是袁世凯还是决定给朝鲜外署的金允植去封信函,索性把事情挑明了说,省得日后再掖掖藏藏的不够痛快,信中说:前李斗镐称,申协办命他来诘弟名目不合,美使将有诘问等语,殊为诧异。朝鲜为中国属邦已数百年,天下所共知。朝鲜与各国之约,均另有照会声明,岂容掩耳盗铃,谓为非然!且中韩事件,美使亦无干预之权。顷诘美使,称无其事,谈会记录附上。查美使即云朝鲜人所告,应请查明详复为幸。
此事后经金允植回信解释,袁世凯这才方罢干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