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DX走到威廉的身旁，黑黑的大蹼踩在威廉的脸上，学着人类的样子用力捻了几捻。别说这种感觉确实美妙。人类是最残忍的生物，这从来都是宇宙共识。

“怎么样？感觉是不是很幸福？”

威廉没有回答，他用眼神恶狠狠地盯着DDX，像一个受尽折磨绝不会泄密的战士。可惜，他的英勇没能坚持几秒，因为很快他又一次飞升。

威廉开始不停地起飞、降落，DDX连喘息的机会都不再给他。

人们试图寻找控制威廉起飞的开关，他们的眼睛四处乱瞟，这简直比魔术还玄幻，没有外星人改变过姿势，手上出现过小动作。但威廉就是一次又一次升起、落下。虽然他们认定一切可操作的，但现在的确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此事的线索，威廉也完全不像被提前预选出的。

“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威廉抓住能够待在地面的几秒，死命抱住DDX的大腿，一张大脸紧紧贴住他的裤腿，在荧光银色连体衣上蹭啊蹭。虚弱的气息带着鲜血的味道，连克里斯都闻到了。

DDX偏过脑袋，空荡荡的眼眶对准威廉，挑动的眉骨饶有趣味的俯视着趴在自己身旁的动物。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放在他们两人身上，或者说是放在DDX的身上，他们的期待、惊恐、害怕的等待着他可能发生的进一步动作。

“小可爱，你说······”DDX用脚轻轻踢了踢和一滩烂泥没有什么区别的威廉，“这么个玩意儿，我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呢？”

“这······”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移动到克里斯身上，让他到处都觉得别扭，连呼吸都像被套上了枷锁似的。克里斯看着那个把问题扔给他的人，腹诽对方踢过来的这个烂皮球。

“呵呵，毕竟是同类，下不了狠心么。”克里斯的回应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威廉成功吸引他的那一刻，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他只是好奇如果让克里斯来处理，他会怎么办呢。几乎所有的水星族都认为克里斯是与众不同的，他并不这么觉得。

这个趴在自己蹼边的可怜虫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克里斯不可能不知道。看他那个优柔寡断的模样，DDX觉得克里斯的确与众不同，他特别的，愚蠢。

DDX一脚踢开威廉，人群中的女性发出惊呼，他毫不在意。蹲**体，用黑色的蹼抚摸着威廉已经看不出皮肉颜色的脸。他的动作轻柔到威廉以为自己能够暂时逃过一劫了。

可他错了，错在用人类的思维揣测水星族。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飘起来了，像一块轻飘飘的云朵，所有的痛苦都离开自己的身体。飘飘欲仙的感觉使他确认自己已经安全无虞。

可惜，他猜错了。等待他的是一声巨响，“砰”，威廉的脑袋炸开了，脑花四溅，撒到人群身上、脸上。人们没看见威廉的惨状，不知道掉到自己身上的是什么东西。有的人甚至下意识的用嘴巴舔了舔。

“哼。”DDX就差把不屑写到脑门上了，“我还以为你们人类有多重视同胞情谊呢，送上门的脑花还不是该吃就吃。”

克里斯甚至都已经看见他快要甩到天花板上的冷眼了。

“啊？”

“什么意思？”

人群窃窃私语。直到完全看不出来长相的威廉再次落地，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响起。

威廉整个脑袋看起来像被什么东西撑爆了似的，异常肥大。额头上不规则的裂痕静静诉说天灵盖是被怎样巨大的力量掀开的。

这惊悚的场面让克里斯用手把嘴巴捂得紧紧的，拼命压制不停往上翻涌的酸水。那些带点血色的白色液体混合膏状的东西竟然是威廉的脑浆。

威廉的身体狠狠摔在地上，他的脸贴在土地上，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求求你们，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克里斯非常想确认威廉还有没有呼吸，可他的恐惧死死的拉着他，不让他靠近威廉。终于有人做了他想做的事情，正是那个裸体老人。

他蹑手蹑脚，像做贼似的连滚带爬的来到威廉身旁，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靠近威廉肿胀的鼻孔附近，虽然他已经非常努力的保持镇静，可手指仍旧颤抖个不停。

“活的，他还是活的！”老头的手放在威廉鼻孔前不过几秒，忽然失心疯发作一般，连吼带叫，连滚带爬地退回人群里。

人们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纷纷后退，甚至特地为他空出一条道路来，他对别人像躲避瘟疫似的躲避他，丝毫没有察觉。他不停后退，嘴里高喊：“活的！活的！”

他的身体开始筛糠似的抖，两腿间的土地不知道被什么液体湿润了，他划过的土地上出现了红色的印记。没过多久，他就两眼一瞪，两腿一瞪，像羊癫疯发作似的，白色的泡沫还不停的往外冒。大家见他这个样子，不仅一个凑到他身边帮忙的都没有，反而离他更远了。

“呵呵，你们西方的文明，你们的普世价值观。”

这是克里斯第一次从DDX的身上感受到所谓的情感，那种悲哀的感觉太过浓烈，不仅席卷了克里斯，而且还让他险些落下泪。

“难怪我们找不到龙国，人家根本不是你们这一挂的。”

克里斯战战兢兢站在一边，虽然觉得这是在和自己聊天，但见识过威廉惨状后，他可不敢随便应声。

“考虑的怎么样了？土星还是火焰星空？”

DDX音调一转，面向人群。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自己一样。

“我······我们······”

“我们全听您的······”

真是一呼百应，人群嘈杂吵闹，大家忽然一下子都变成了最通情达理、老师乖巧的人。和玻璃球简直一比一的眼球不见了，一个木偶都没有了。场面热闹非常，众人膜拜DDX，每个毛孔都散发出臣服的信号。克里斯毫不怀疑他们已经认定这位水星族就是他们的王。如果倒在一旁，变成傻子的威廉早知道征服这些人如此简单，只需要杀一下鸡，警一下猴，他会想些什么呢？

“我是不是能走了？”

克里斯着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现在完全任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了。只不过这些人，这个地方让他躲闪不及。

“别走啊。”

克里斯看见拉住自己胳膊的大蹼，想起曾经在山洞里看见的密密麻麻的蝙蝠。他的眼神顺着这只蹼往上走，直至对上那双空洞的眼眶。克里斯用眼神示意他：还有什么事？

“你的任务可还没结束。”DDX一副你骗不了我的模样，“你不是还得收集变异生物嘛，我们走了，你都不一定能搞完。”

虽然克里斯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但他和DDX之间的距离的确突然拉近了，两人的关系突然变得有些亲密。虽然克里斯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他和DDX是对立的关系。他不停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被DDX吸引，那种人类身上没有的坦率，对谎言和阴谋的不屑就像磁铁深深吸引了克里斯。

克里斯只好待在原地，他不感兴趣他们的结局。人类不值得同情，他对此毫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