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瘦高个儿应该是高府的管家,他把几个人赶出去以后,又找了两个下人,让他把大少爷扶起来抬回床上,然后专门在这房门旁边守着,不让外人接近。
到底是大户人家,粟米饭管饱,太平队众人添饭不断,只有张大胆捂着肚子一脸纠结。
高家的管家带着八个下人留下,人家另自开了一桌,备了几样菜品,一边吃一边鄙夷地看着太平队的人。
管家吃过饭,自己坐在堂屋的座位上,早有下人给沏了壶茶,他半闭着眼睛,长吸了一口茶香,这才放松地出了一口气。
张大胆左右也是没事,悠悠荡荡地围着管家附近转悠。
“管家老爷。”张大胆拍马屁和吹牛的本事一样高明,“这里里外外忙活了一整天,都是您在操劳。真是不容易呀,我看您就是整个高家的主心骨。”
管家一挑眉毛,没有作声。
虽然他没有搭理张大胆,但也没有赶他走。
张大胆乐呵呵地蹲在一旁,“这高老爷真是富庶,家里不仅有宅子,还有别院。只是不知道那别院有没有这里大。我昨晚去的那户人家,光别院就你这一整进的院子大……”
“我高家可是这庆州城里的百年富户,老太爷的时候就是本地最大的山货收购商了。高家的别院虽然不叫正宅,但大小可跟这宅子一模一样。”管家慢悠悠地说道。
“既然不那么挤吧,干嘛不都搬过去呀。留下几个下人打扫打扫就行了,您老还用亲自在这受罪。”张大胆体己地说道。
“这里得有人张罗事儿,大少爷得有人照顾,一会儿黑刀门的高手来了,也得有人招呼。”管家往外边看去,满院子的屋瓦院墙都是黑灰,语气缓和了一些。“将近一百年的老宅子,一把火……”
“这大少爷也真是迷了心窍,怎么就敢干出这么荒唐的事儿来。”张大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这才绕到正题上来,“高家不像咱们穷老百姓,有病了就得扛着。这庆州城里好大夫可不少,要不要我帮着跑腿喊一个过来?”
“不必。”管家摆摆手。
“有病可不能硬扛着呀,高家要是断了香火……”
“这事不用咱们外人操心。”管家的神情有些暗淡,“大太太去世多年了,其他夫人也给老爷留后了……”
王正装作无聊地躺在堂屋旁边晒太阳,这些话也都听在耳朵里。
似乎这大公子在家里不是太得宠。
管家似乎意识到,对方只是个穷哈哈的太平队队员,于是摇了摇头,回到正题,“大夫已经给开了大剂量的朱砂安神汤,刚才给他服下了,应该不会太闹了。”
朱砂是一味传统中药,但王正知道,这东西的主要成分是硫化汞,它所谓的镇静安神作用的确是有,但对身体的损害也是极大。尤其在厌氧的环境下,极易结合成为被人体百分之百吸收的甲基汞。
大少爷果然已经不叫嚷了,两个青衣下人吃过了饭,就坐在那门口扯淡打屁。
“你说……今晚真的有什么恶人上门吗?”
“大少爷已经疯了,他说的话你也信。”
“反正得警醒一点,到时候情况不妙,赶紧逃命。”
“放心吧,老爷已经请来了好手护卫。你我的狗命贱如土,人家大少爷还能没人护佑吗?”
“大少爷,嘿嘿,这些年要是一直春风得意,还能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听他俩的意思,这大少爷因为失宠,心怀不满,忧闷成狂,才干出来这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可是他口中那可能杀上门来的“他们”,到底是谁呢?
管家眼睛一瞪,狠狠剜了那俩家伙一眼,“再多一句废话,下个月卷铺盖自己走人!”
张大胆讪笑两声,其中一个挨骂的下人,正是给自己开门的那个。
“您老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您还得留着精力做正事儿呢。”张大胆适时地轻声劝慰。
管家疲惫地闭上了眼,却听见院门“哐哐”连响了两声,这声音太大,震得门楣上的黑灰都扑簌簌掉落一地。
有下人快步走了上去,不耐烦地喊着“来了来了”,轻轻打开大门。
王正隔着半扇门看出去,只见八个黑色劲装的男子,一脸煞气,站在门外。
那下人随口招呼了一声,却没人搭理他。
管家眼睛一亮,赶忙亲自迎了上去。
“各位黑刀门的好汉,大驾光临,老夫迎接来迟,恕罪恕罪。”
领头的一个络腮胡子大汉瞥了他一眼,“高家的人,谁说话算的,让他出来。”
“在下高才,是高府的管家。老爷全权委托我,招待各位。”高才管家把两扇门大大地打开,躬身相迎,“二百两银子,已经送到了贵宝地。另外二百两,事情过去之后另行送到。”
王正卖出一枚卖命换来的玄币,也才区区十两银子。这黑刀门好大的派头,这高府好大的手笔。
黑衣人脚步轻快,全都走进了院里。那些继续洒水打扫的下人也都停了下来,恭敬地弯腰致意。
王正仍然躺在那里,懒洋洋地看着太阳偏西。
这些黑衣人各自携带武器,而且都是长柄的沉重大刀。王正知道,按照黑刀门的规矩,低级的“刀头”级别者,学习的慢刀术,用的都是这种势大力沉的长刀。
那黑石一开始打定主意偷袭自己,借故卸下了刀头,要使用自己拿手的快刀术。那可是“刀把”级别的才能学习的。
但这些低级门人,也个个精气神饱满。对比之下,太平队的众人就更加不堪了。
络腮胡子鄙夷地看了一眼零零散散聚在一起的那几个人,嗤了一声,“别觉得冤屈,几百两银子的确不少,但也得有命花。花钱买平安,一分钱一分货。”
“说得是,说的是。”高才额头见汗,赶忙把八个人都迎进堂屋,招呼下人赶紧搬来足够的椅子,又重新烧水敬茶。
“说说吧,你们高家得罪的到底是哪路仇家?”络腮胡子吸溜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