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老哥,小弟姓高,我是庆州城来的,家里也是当地做生意的大户。”王正及时地把庆州高大户的身份套在自己身上,拍着桌子叹了口气,“唉,我爹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听您说这高老爷如此龙精虎猛,实在是羡慕得很。”
说着,把银子在衣服袖子上擦得锃亮,往前推了推,“我在这远州城里人生地不熟,结识了老哥你,就是天大的缘分。这点银子还请老哥笑纳。”
无功不受禄的道理谁都知道,但白花花的银子入了眼睛,没几个人可以拔出来的。
“这点银子对于我家那是九牛一毛,老哥不必当回事。”王正把银子干脆压在对方的手里,“您只需要告诉我一件事,我转身就走,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小贩紧张地盯着手里的银子,眼珠子又左右看了看,一咬牙,“你想知道什么?”
“你都已经想到了吧。”王正说道,“我想知道的就是,这高老爷是怎么延年益寿的呀?”
小贩犹豫了一阵,“咱们可是说好了,接下来的话,都是道听途说的无稽之谈,您可绝对不能回去照做。将来出了什么事情,那可跟我绝对无关。”
“我也就是听个新鲜,岂会罔顾我老爹的性命乱来。老哥尽管说来。”
别看王正在后世冲锋于高手如林的战场,在今世拼杀于妖怪横行的海边,但接下来,这小贩说的话,可还是大大地震惊了他。
这高老爷借了儿子的势力,在地方横行无忌,同时又做了别人不敢做的生意,堪称富甲一方。有了权有了钱,却又开始犯愁起来。
这世界上有太多东西,是人自己左右不了的。
寿命就是其中之一。
当他的头上起了第一根白头发开始,他就开始担忧起这件事来。撒掉了大把的银子,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直到有一天,他遇上了一个道士。
在这之前,高老爷遇上过不少的江湖骗子。在他杀掉第五个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上门了。
这个道士却是面无惧色,堂堂正正地等门而入,又完完好好地走了出来。此后,每年都会来上两次,拿走大笔的钱财。
此人不要银子,更不要铜钱,拿走的,全都是黄灿灿的金子。
王正突然问道,“这道士穿的什么样的衣服?”
“黄色道袍。”小贩早就揣好了银子,收拾起了锅子和陶瓮,“自打那道士上门之后,高老爷就开始了娶妾的营生。”
“营生?”营生这个词,是指谋生的手段,做买卖的方法。
“不错,娶妾对于他来说,就是个营生。”
第一年,高老爷娶了四房妾。
第二年,高老爷娶了八房妾。
第三年,也就是今年,高老爷刚刚娶了第六房妾。
“四加八,再加六……他一个人就养了十八房小妾?”
小贩叹了口气,摆摆手,“他的家里,现在只剩下三房妾。还得算上今天过门的这个。”
“之前的那么些呢?”
“全都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说是难产,也不知道他高家的风水怎么那么不好,这么多女子嫁过去都死了。”小贩看着远去的迎亲队伍,“这女子应该是外地逃难过来的人家,不知道内情。唉,也是个可怜的人呐。”
“高老爷的延年益寿秘法,就是跟这个有关?”王正隐约闻到了血腥的味道。那黄衣道人所在的门派,杀人害命,搜刮黄金,行事诡异得很。
“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小老百姓只能胡琢磨。”小贩开始收拾起了最后的桌椅来,“反正,自打他娶了小妾,就一天比一天地精神了起来。这里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王正见他不再细说了,便站了起来,望着大街尽头走去。很快,就远远地听见了吹奏的声音,赶紧快走两步。
转过街角,就看到了队伍尾巴,往着一户大宅子走去,王正赶忙往前追去。
突然,从斜刺里走出来一个人来,一下子就冲进了队伍,一把牢牢地攥住了抬轿子的杆子。
那文士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衫,头戴方巾,脚上的鞋子也十分破旧,好像是个落地的秀才。此人面庞削瘦,脸色黝黑,一对眼睛却明亮得很。
“你个读书人,真是把书读到了狗肚子里了!”那轿子旁的婆子破口大骂,“我家高老爷的大喜事,你也敢横上来冲撞!这样的眼色也敢来要赏钱,真是嫌命长了!”
看来,这个婆子在迎亲队伍里的地位极高,她一摆手,“来人,给我乱棍把他的腿给我打折!”
“且慢!”那文士腰杆挺直,朗声喝道。“这朗朗乾坤,大街之上,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
“嗨呀?你拦撞我们老爷娶亲的轿子,还敢跟我说一个理字?”婆子被他气笑了。
“我且问你,你们这一行人,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干的是什么事情?”文士问道。
“明知故问!这是我家高老爷迎娶填房的小妾!”
“好,既然是娶亲,可遵从了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道礼制?”
婆子眨了眨眼,“当……当然!我家高老爷家大业大,会差了规矩吗?”
“这六道礼制,自古相传。但凡缺少一道,这婚事就结不成,你可知道?”
“老身的夫君,给高老爷家里当了一辈子管家,这点事情我会不知道?”
“那你可知道,这婚礼为何偏偏在这黄昏时候才能举行?”
婆子嫌他啰嗦,正要再次喊人赶开他。却见街市之上早就聚集了一大帮闲人,围着指指点点,便闭上了嘴巴。
“男女相合,天地人伦。这婚礼可是顺应天道的大事,取的是阳往阴来之意。昏时正是阴阳交接之时,男以昏时迎女,故曰婚;女因男而来,故曰姻。”文士摇头晃脑地详细分说起来,“婚姻婚姻,由此得名。”
对方说得句句在理,婆子听得张口结舌,半晌说道,“你啰里啰唆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蠢妇。”文士哼了一声,“既然是男迎女嫁,我且问你,这迎亲的队伍里,怎么不见正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