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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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衡真的是个变数!

不管对傅衍来说, 还是对阿九来说,都是变数。

他成功的挑起了所有事情的导火索, 阿九本来还没有那么大胆子出宫的,可就是陈衡的这么个小动静, 就能挑起阿九内心所有的叛逆。

往日里的所有,就连在皇叔跟前她都不敢叛逆着,所以好多事情都是瞒着皇叔私底下做的,因为还是怕皇叔,可陈衡确实就让她敢顶着皇叔做这等事。

阿九半夜靠着桌角睡醒的时候,正想起来这些事,陈衡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为了扒开她的身份还是怎么的?

如果阿九没有回去, 傅衍也不会拿下皇位, 唯一可能的人坐上皇位的可能就是陈衡,他不过十岁,年纪轻轻却这样的心机深沉,要是碰到那帮阴险狡黠的老臣, 可不知要闹出怎样大的风浪, 毕竟陈衡也不是好惹的主。

阿九想到这里竟着偷笑,除了傅衍,这帮老臣恐怕也只有陈衡能收拾了。

她想着就换了个姿势继续靠着桌角,心中想的除了陈衡,还有那个在帝都执掌着皇权的皇叔,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她正想着,却听见门口有锁被打开的声响, 她猛的坐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进来了!

她惊醒的朝四周看了看,等到目光锁定了床底下之后,便麻溜的就钻进了床底下,然后顺势拿过手中的灯火,紧紧的往床底里挪了挪,接着便是有人推门而进的声音。

这个时间这个地方来的肯定不是外人,沈清和说过商芸生前住过的这个地方只有梁勋一个人有钥匙,所以一定是梁勋推着门进来了,可为什么要大半夜的进来呢?

阿九不明白,只能看着情况来猜,她听见梁勋进来后又重新重重的关上了门,然后又一步一步的踩进来,直到几个重步之后她才看见金棕色的裙摆和绣了花纹的裙边,她趴在床底下又轻轻往里面挪了挪,然后就看见梁勋一步一步摇晃着来了内室。

梁勋走两步歇一步时不时脚步不稳的踩着地上的绒毯,沿着内室的门摇晃着扶了进来。

阿九将脸贴在地上可惜也没能看见梁勋的样貌,只能看见梁勋的裙摆,阿九正郁闷着,这个外面的人,才是她真正的亲爹,是她的生父。

她的脸贴在冰冷的地上却是火辣辣的热,她头一次在一天内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就在跟前,母亲是想了许久没有办法去面对,而父亲。

她一直都是认为先帝是父亲,如今生父站在跟前,虽说看不见面庞,但却仍旧透露着一种陌生和无知。

她轻微的呼吸,不敢惊扰了外面的人,生怕他发现床底下的她,她真的不知道她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他,是女帝还是什么?

她虽然是趴着,却还是很小心翼翼。

“阿九·····”

“咦·····”

阿九瞪大了眼睛,差点她就应了声,还好及时刹住了声,她捂住了嘴,不敢动,而梁勋的这一声阿九里含着太多愧疚和无奈。

阿九这才反应过来,那一声阿九叫的是商芸,她的小名就是取自商芸的小名,阿九细细想来的时候,跟前却飘来一股子的酒味。

梁勋喝了酒?

阿九心里却是一声惊叹,难不成梁勋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

那一声阿九里透着太多的无奈和愧疚,是对不起当年的商芸又对不起被抱走的阿九。

“阿九啊!”

阿九听了不禁咬了咬唇,这一声里却仿似透露着悲伤和哭泣,阿九听着心里却是一疼。

梁勋抱着酒坛喝了一口,酒水就漫过他的嘴角流到地上,阿九却是瞧的真切,这个梁勋还带着酒来见商芸么?

他今夜又为什么醉酒?

梁勋一口喝完酒里的酒,然后将酒坛松了手,酒坛顺势就滚在了地上,阿九看了眼被喝的光光的大酒坛就躺在地上,顿时的酒味又浓烈了起来。

“这么些年,我多想·····多想见见阿九!从陈鄞驾崩前他一直在西郡安排人手不让我出西郡!后来陈鄞驾崩,我以为·····就有机会出西郡,可是那个傅衍派的人更多了!”

说着说着竟有些呜咽的声音,阿九瞧见他摇摇晃晃的就趴在了画像下的案台上。

阿九记得那个案台上放着商芸生前喜欢的书画和笔墨,梁勋一脸醉色,匐在案台上,伸手迷离的摸着墨黑的砚台,痴痴的笑着。

“我不知道当初有这样的后果,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这样对你,让你跟着陈鄞走。”梁勋话语中带着后悔带着愧疚,他悔恨当年的所作所为,可为何要今夜提起?

“陈鄞带走女儿的时候给她取了小名,也叫阿九,可见陈鄞还是记着你的。”

“我以为他会顾忌我是阿九的生父,会让我再见到阿九。可十八年了,不论是陈鄞还是接了他地位的傅衍,都在西郡安排了人手,这么些年来没有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阿九还在帝都,我怕他们伤害阿九。”

梁勋呜咽起来,心中藏着无法言明的伤痛,他站的并不稳,扶着案台的手一松,身体逝去支撑就瘫坐在地上,就连另一只手上的砚台也被带了下来,砸在地上。

梁勋撑在地上,伸手抚上砚台,竟然又露出轻声的笑,“可是前些日子,我听说阿九要偷偷的来西郡,我不知道是不是真,我以为是谣传,可从帝都传来的消息都是说女帝时疫复发,在殿中休养闭朝期间由傅衍代朝。”

“当然还不止这些,我还查清楚还有傅衍在西郡安排的人手渐渐的消失了,这才使我有了莫大的信心去寻找去迎接阿九。”

“我不知道暗地里那些人是谁!但我帮助了他们,帮助他们暗地里将傅衍安排的人手一一换掉,这样一来就算是阿九在西郡公开了身份,傅衍的人也不会发现。”

阿九定定的趴着,想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难怪这么多年她不知道西郡原来还有这么想见她的人!原来先帝和皇叔曾经做了那么多准备就是为了不让她接触西郡城的人,不让她接触任何与她身份有关的人和事。

为的就是一辈子不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原来其中还有那么多她不知道的事!

沈清和带她开始就告诉过她,她已经将阿九来西郡的消息透露了出来,而之所以没有让傅衍产生猜疑的不仅是阿九复发时疫的消息和整个帝都的朝制都压在了傅衍身上,还有他派在整个西郡的人都一一被原野带来的暗卫和在梁勋的帮助下一一换了。

所有的一切都促进了阿九今天在西郡城的安宁,她身边的一个个的人,说出去哪一个都是谋段之士,却偏偏都在她的身边转悠。

说出去都觉得好笑,除了迷糊和无能,这些人陪在她身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沈清和只是她的女官,根本没有必要陪在她身边,陪着她来西郡来梁府。

原野不过是换来的暗卫,竟然就能这样为她做事,诚心恳意,虽然联合着沈清和的手段较多,但到底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阿九忽然又觉得很开心,至少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有原野在楼顶陪着她。

以她现在的猜测,傅衍应当还没有发觉她早已出宫的消息,所以才一直没有派人追过来,她先下大可安心呆着,然后听着梁勋的自述。

阿九没有见过梁勋,这个生父除了现下他盘坐的姿势,阿九真是看不见他半点的动静。

梁勋镇静之后缓缓起身,将砚台缓缓放回案台之上,许久的动静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今晚找遍所有的客栈,都没有找到阿九。我很伤心今晚没能找到她!我又很怕,很怕见到阿九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面对阿九。”

阿九听到这里难免心头一酸,原来今夜梁勋喝醉是因为没能在西郡找到阿九,这么多年没能见到自己的女儿,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他又未曾续弦,也只有阿九这一个女儿。

梁勋也快半百之年,往后连个后继之人都没有,一直不肯续弦,心底里自然放不下商芸和阿九,如今听说阿九的行踪又怎么肯放过?

等了多少年才有这个机会,所以当夜就将西郡翻了个底朝天,结果还是连半点阿九的影子都没有找到,虽说梁勋没有见过阿九,可是从沈清和透露给梁勋的消息来看,应当是给阿九描了幅小相。

阿九摇头,梁勋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朝思暮想十几年的女儿,如今就趴在床底下听着他的哭诉。

梁勋又继续坐回到地上,靠在案台的桌角上,眼睛盯着跟前那个已经倒在地上的酒坛,又迷离的仰头靠在桌角上,渐渐的酒意上来,梁勋有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阿芸,阿芸·····我该怎么做?我到底要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

梁勋的声音越来越小,阿九觉得她应当是酒意上来,然后睡着了,等到许久之后她才听清楚一些清晰的鼾声,阿九这才稍稍爬出来些。

她看见沉睡的梁勋靠在桌角上,阿九爬出来些,从床底下探出整个头,高高的仰着头想要将梁勋看个真切,可梁勋靠的斜了些,却只能看到梁勋尖瘦的下巴。

阿九又往外爬了些,等到稍微看的清楚点了才约摸看清他的相貌。

梁勋是梁家的公子,在与商芸就有了婚约的时候就是个俊俏爽朗的公子哥。

梁家名声在外,虽比不得根基深厚的商家,可从西郡提起来也是个大家,梁家俊俏公子又同商家貌美的千金有着婚约,自然是整个西郡城的佳话。

其实这段婚约只是家辈们安排的,这个婚约自商芸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因为年纪之小所以在那之前商芸是没有见过梁勋也不知道他的。

但梁勋却见过商芸了。

那时候的商芸也不过刚及笄。

西郡城是个好地方,有商家强大的财力支持,又有全城的百姓合作,所以成了许多逃疫难民的避难之所。

商家时代为西郡人尽皆知,到了商芸这一代自然也不例外,商芸自小就是温婉知礼又极其善良的人,从她小时候被乱贼抓过到后来被城民所救,便更加贴近百姓。

梁勋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城门口施粥,然后忙活着让人领着难民进城,虽然辛苦着,虽然纯白绣着兰花的裙摆被粥水打湿,却仍旧是温柔的笑着。

梁勋呆呆的瞧了许久,他认为自己也不大了,当夜回去就想父母说了这事,意欲迎娶商芸。

谁知这么一说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梁家的父母想想,还真是同商家有着这场婚约,所以才向商家提起。

从那之后商家与梁家的婚约事件就传开来。

商芸生在西郡城长在西郡城,虽然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婚约,但好在也是在西郡城内,所以也并未有异议。

所以梁商这场亲就算结下了。

那以后梁勋同商芸虽然有所接触,商芸对梁勋仍是以礼相待。

商芸满了十八后,两家就更加注重二人的婚事,时常也是几个家辈们一起商讨婚事,商芸不甚在意,而梁勋却是想当在乎。

原来就想公布婚训得那些天里,先帝却出了事。

被他国袭击,流落西郡,商家得知的消息是从帝都传来的,消息是真,先帝随着难民流落西郡也是真,为的就是在敌军想不到的地方韬光养晦,他日一举歼灭。

为此梁商两家只能将婚训延后。

商家派人从难民处接回了先帝,在商府一应护着先帝。

没有想到的是自家的女儿竟然能同先帝论上几句谋略智言。

那日先帝正同商辉论起杨国兵将,商辉虽只是西郡的一方富甲,但也确实满腹经纶,只是本家不属兵将之家,偶有违论之言也是应该。

可两人谈及兵将,商辉第一回言论之失就被冲进来的商芸揪的紧紧的。

当时的商芸已经在门外听了许久,等到言论与她相左才没我克制住自己冲进了大堂,行完礼后就着自己父亲的言论不当指出错误,一番言语之下滔滔不绝,使在场的先帝和商辉大为震惊。

那是先帝第二次见商芸,却是商芸第一次见先帝。

从那场事件之后,先帝常以帝都朝堂谋略之事与商芸谈天,一谈便是多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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