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炆从外头回来,慌慌张张,脸煞白,见到陆徐氏“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娘啊,圣、圣上要亲审此案。零点看书”
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陆徐氏不怕反喜,一拍桌子一喝,“好!”
“什么时候审?”
“六月二十四观莲节。”见亲娘如此镇定,陆炆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在丫头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坐到了陆徐氏身边。
“这不就是明儿吗?这么快?”陆徐氏有些讶然,又问道:“外头吵起来了,吵大了吧?”
陆炆狠狠灌了自己一口凉茶,使劲点头,“是的娘,吵起来了,吵大了。”
陆炆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外头都是骂朝阳郡主狠毒、风流的,都同情咱们。”
“好!”
陆徐氏捻动着手里的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
“我早说过,公道自在人心,百姓的心是雪亮的。有些人,想恃强凌弱,想颠倒黑白,想弄虚作假?没门!”
“是,娘,您说的对,咱们是占理的一方,老天爷也得向着咱们。”陆炆无意识的攥紧拳头,仿佛浑身充满了力量。
陆徐氏看着二子欣慰的点头。
“那么,娘,还去应天府告朝阳郡主纵容刁奴行凶,蓄意杀害孕妇妇中胎儿吗?”
“去,怎么不去,火上浇点油,咱们的胜算才更大,也不枉秀玉那孩子受一回罪。”陆徐氏稳如泰山,精神矍铄,隐隐兴奋,“我这也是为了肃清咱们大晋朝的风气,毕竟开国也就二十来年,战乱时候的恶习还都存在着,像什么鼓励寡妇改嫁之类的,要我说,好女不侍二夫,侍二夫的你都是不正经的,这是恶习,最好也改了,这次见到陛下我得说说。”
陆炆笑着称“是”。
陆徐氏懒懒的往引枕上一歪,又笑着道:“这次事成,说不得咱们母子还能流芳百世。”
“是,毕竟是肃清国家风气的大事,一国风气那也是和民生紧紧相关的。”
陆徐氏点头,笑着道:“山茶,我瞧着今儿太阳极好,把我的诰命服和冠都拿出去晒晒。”
山茶候立在旁,双眼木木的,没有动。
陆徐氏瞥了一压山茶,敛笑呵斥,“山茶?!”
“啊?”山茶蓦然回身,吓的小叫了一声,一看陆徐氏的脸色,小脸一白就跪下了,“老祖宗、老祖宗您请吩咐。”
“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
山茶把头压低,看着陆徐氏脚上穿的棕褐色绣福寿安康的鞋子道:“奴婢、奴婢错了,见您高兴,奴婢就偷了个懒,想着观莲节那日和姐妹们怎么玩呢。”
陆徐氏神色缓和,“你向来伺候的尽心,这次就饶了你,起来吧。”
“谢老祖宗。”
“去把我的诰命服和冠拿出去晒晒,别放到大太阳下头暴晒,容易坏,放到靠近树荫凉的地方。”
“是,奴婢记住了。”
是夜,陆徐氏兴奋的没睡着,躺在床榻上一遍一遍梳理着,如若明儿见到皇帝要说什么,要怎么说才能显得她心里大公无私,才能让人们敬服她。
如此这般想了一夜,不知不觉天就亮了,陆徐氏却没觉着困倦,相反的还精神百倍。
——
莲园花木繁盛,从外头飞来筑巢安家的鸟雀就极多,住了几日慕卿凰都习惯在清鸣的鸟啼声里醒来了。
醒来,推开窗,望着窗户的似锦繁花,嗅一嗅花香,一天的心情都是悠闲美好的。
玉溪轻轻的掀起珠帘,见慕卿凰已醒了,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裙就站在窗口,忙去拿了一件绣衫来给慕卿凰披上,“虽说是盛夏时节,可莲园的早上奴婢觉着还有一丝的凉意,您快披上,仔细着了凉。”
慕卿凰回头一笑,“我觉着刚好,不冷不热,早膳安排在湖心亭吧玉溪,沐浴在朝霞初阳里的红莲更娇艳。”
“是,奴婢这就下去安排。郡主,现在洗漱吗?”
“让她们进来吧。”
玉溪打了个手势,捧着牙粉、澡豆、面巾等物什的丫头就轻手轻脚的进来了。
玉溪服侍着慕卿凰在屏风后洗漱起来。
片刻,玉鸾打着哈欠进来了,“玉溪姐姐,你快去睡吧,我服侍郡主。”
玉溪从屏风后伸出半个脑袋来,嫌弃的道:“等你来伺候,到了太阳落西郡主都不一定能洗上脸。”
玉鸾嘿笑一声,“好姐姐,人家昨晚上没睡好嘛。”
慕卿凰洗漱完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边擦脸一边笑道:“怎么就没睡好了?”
“郡主,今天圣上要来啊,三法司会审呢,奴婢怎能不激动,圣上一定会还您清白的,那些人说的话太恶毒了,都该剪了舌头去,奴婢都不知道那些脏话他们是怎么想出来的,怎么能那么恶心。”
玉鸾皱着小脸,经过了一夜,她还是很生气。
“嘴巴和心都长在人家身上,人家爱怎么想怎么想,爱怎么说怎么说,咱们管不了,咱们能做的只是管好自己,做好自己也就罢了。”慕卿凰坐到梳妆台前,打开螺钿香木盒,抹了一块润白的脂膏在手心里,揉搓了一会儿就往脸上抹。
玉绮不知何时进来了,站在慕卿凰身后,轻轻的为慕卿凰梳理头发。
“您怎么就不生气呢?奴婢都要气死了,奴婢忍不了他们那么说您,误会您,真恨不得亲拿了大剪子,挨个把他们的舌头剪下来。”
拿起削的尖尖的黛石轻轻的描了描眉,慕卿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想起上辈子的事情来,上辈子她“毒妇”的名声也传扬了出去。
可那又如何呢?
只要她自己不在意,那些流言就伤不到她丁点皮毛。
毒妇之名,现在想来也应该是出自陆徐氏的手笔,大抵是为了压服她吧。
陆徐氏这位老太太,她上辈子就有所感,是一个处处掐尖要强的性子,但也仅仅觉得她一个寡妇能辛苦抚养四个孩子长大成人,她强悍些才能不被欺负,在情理之中。
如今再看,陆徐氏何止是掐尖要强呢,她是吃不得亏,想要压服所有人,有她在的地方只能允许有一个女主人吧。
所以她最偏疼陆炆那一房,大抵也是因为陆炆那房最听她的话。
真不知谁惯出陆徐氏的毛病,她身为皇家郡主都没那份心气呢。
“为那些人生气,他们也配?”慕卿凰撩了下眉眼,放下黛石,打开羊脂玉胭脂盒,用小指抹了一点胭脂在手心里润开,轻轻的抹了下唇,她的唇本就呈嫣红色,稍稍抹一点胭脂就显得更加玉润饱满了。
“对,他们也配。”玉鸾笑着拍手。
“把案几椅子安排到缙云楼那一带,借此机会把咱们的缙云楼和宣武楼传扬出去,本郡主也要做一回识得千里马的伯乐了。”
“是。”
——
观莲节圣上要亲临莲园呢,昨儿陆玖把消息放出去,整个京都都炸开锅了,议论纷纷,今儿一早莲园附近就蹲满了看热闹的人。
莲园正位于东市附近,不至于被东市的人马喧嚣闹腾的不得安宁,也不至于离的太远不方便平日采买新鲜蔬果。
这会儿子,莲园这条街都快赶上东市热闹了,一眼望去都是乌泱泱的人。
彼时,莲园门开了,领头一个姑娘带着两个抬着木板的家丁走了出来。
哎呦,这姑娘长的可真好看,瞧那腰细的,一手一掐一大把,瞧那脸蛋子,白的跟雪似的,眉眼俏丽,妩媚风流,小妮子可真标志。
再瞧那身上穿的石榴裙,哎呦,谁家的千金?
什么千金呐,真没见识,那日推倒孕妇,害得那么大个孩子流出来的就是这丫头干的,朝阳郡主身边的贴身丫头,毒着呢。
真不愧是主仆啊。
一样的风骚啊,有人□□。
玉鸾让家丁把告示摆在莲园入口最显眼的位置,扫了一眼那些人,狠狠瞪了几眼,转身就走。
围堵着莲园的人却“哄笑”起来,挤挤挨挨堆在一起,又叽叽咕咕说起脏话来。
“谁识字,快来念念这上头写了什么?”
彼时,一个背着书箱,穿着补丁衣服的青年挤了过来,“我识字,我是举人。”
一听口音就不是京都人,就有人问道:“外地来的吧。”
“是,临安玲珑镇板桥乡人,进京赶考。”
“你这来的也太早了,春闱会试不是在明年开春吗?”
“来京都长长见识。”青年腼腆的笑了一下。
“我说举人老爷,你快念念我们听听,这大红纸上写着啥啊。”
青年一看到上面写着抄书给钱时,眼睛登时就亮了,“上面说,莲园要召抄书人,抄一本能在莲园的缙云楼读一天书,缙云楼有茶水点心招待,笔墨纸砚尽够,若不然还能换钱,一本书半贯钱。”
青年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
又有人接着往下看,便也忍不住高兴,“还召武艺高强的家丁呢,月例银子十两,我的天呐。”
人群又哗然起来。
此,还不算完,又有人大笑起来,“这什么玩意儿,我有个兄弟力大无穷,难不成还真能白得奖银不成?”
“那我还说我最会吃喝呢,难不成也能得银子?”
“这位朝阳郡主钱多了烧的吧。”
“你管她呢,真给银子才好呢。”
告示一出,莲园外头更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