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个不会撒谎的女孩。
章海洋在热恋的时候,曾经情意绵绵地对杨红梅这样说过。
杨红梅在同美国国务卿罗杰先生签署了《停战协议》后的15分钟,急忙乘坐租用的中华航空专机赶回中国。在飞机飞临广袤的西伯利亚上空的时候,杨红梅有一个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没有同几位神色放松了许多的同僚们聊天,只是独自找了个角落,出神地凝视着窗外翻滚汹涌的云海,心里更是久久不能平静。
章海洋是在一次去香港休假的时候,偶尔在一本娱乐杂志上看到一篇有关中国女外交部长杨红梅和美国总统布莱恩的风流韵事花边报导的。据朋友说,当时,章海洋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了。而且,章海洋立刻中断了在香港的休假回到北京的。
晚上大约11点钟,当杨红梅听到门铃声前往开门时,章海洋满脸怒气地冲了进来。
“怎么回事呀?这么快就回来了,出了什么大事情啦?”杨红梅惊奇地问章海洋。
章海洋从袋子了掏出那一本八卦杂志,猛地摔到杨红梅的脸上,“你干的好事,不要脸的女人,丢脸丢到全世界了。”
当杨红梅看到那本杂志的标题后,顿时两眼一黑。杨红梅知道。章海洋是一个眼睛里掺不进一粒沙子的男人。毕竟,他是一个中国男人,而且又是一个军人,他一定是把老婆的背叛视为一个男人的奇耻大辱了。
章海洋铁青着脸回到他的房间,很很地把门给反锁上了。
杨红梅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辩解或表明清白的时候,只好傻坐在沙发上,开始唉声叹气了。都已经到了凌晨了,章海洋的房间仍然是紧闭着的。杨红梅困了,便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
瞧着在玻璃杯里飘上忽下,渐渐舒展开了的一片片茶叶,杨红梅的心思又忽地一闪,回到了她上山下乡时,第一次回家探亲的情形。
不久,杨红梅去上山下乡了。一年以后的一个晚上,杨红梅突然间回来了。
那时候,章海洋一直在等待杨红梅的来访。大概10点钟的时候,杨太白回屋休息了。不一会儿,听见了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于是,章海洋赶紧让自己安静下来,小心地支起耳朵在听着。不一会儿,脚步声停下了,这时候,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
“她来了。”章海洋异常兴奋,迅速翻身起床。
“杨红梅。”章海洋惊叫一声,迅速打开了门。杨红梅那一双因为消瘦而显得特大的眼睛在黑暗里放出光彩.
章海洋心里一热,伸手来住杨红梅的手,“进来吧。”
杨红梅一声不响地跟着进来了,章海洋拍了拍床边,示意她坐下。
杨红梅就靠着床沿坐下,她端详着章海洋说,“章海洋,你人长胖了一些。”
章海洋站着回答说,“无所事事,就胖了一些。”说着,章海洋又调侃到,“你呢?怎么样?该不是想我了,给偷跑回家来的。”
杨红梅“噗嗤”一笑,“章海洋,老毛病不改呀,事情总是往好处想。这年头,你那一套天真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总有一天会让你大吃苦头的。我呢,我就是活生生的教材。章海洋,如果我实话告诉你,我是饿着,给饿怕了,才跑回家里来的,你大概不会笑掉你的大牙吧?”
章海洋支支吾吾起来,“事情有那么糟吗?”
杨红梅伸出她的手臂,卷起袖子,把一双又黑又瘦又粗糙的手掌展示在章海洋的眼前。
章海洋立刻被吓呆了,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杨红梅,“啊,怎么会这样啊?这是一双弹钢琴的手吗?”
杨红梅缩回她那一双惨不忍睹的手掌,对章海洋说,“瞧瞧,我是不是皮包骨的,比《收租院》泥塑当中那个饥寒交迫的女孩子都惨。你知道吗?最近一段日子,我做恶梦都是自己被饿死的。然后,天上的乌鸦飞来把我的肉给吃了,最后只剩下一堆肉骨架。”
章海洋被杨红梅的话震惊了,他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关切地问,“杨红梅,这太可怕了,它一定对你的钢琴家情怀打击不小吗?”
章海洋注意细看了杨红梅一眼,而且看出来了,杨红梅从她的骨子里透着一种骇人的坚毅,这是前所未有的。
杨红梅她淡淡地说,“钢琴家是打不倒的。我要说,我杨红梅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在恶狼的咆哮声中,我还要咒骂它:恶狼,你死有余辜。即便你把我吞噬,我也要在你的肚子里把你反咬一口。”
章海洋惊呆了,没有吱声,他在想:一定是僻壤的穷苦山村恶劣环境把杨红梅给锤炼得咄咄逼人了。
杨红梅接着说,“章海洋,你尝过那一种被饿得头昏眼花的滋味吗?我想,对我来说,这一辈子,再没有什么比饥饿会更让我刻骨铭心了。章海洋,你是不是嘲笑我这么没有志气,一回家就大谈特说饿肚子的事,一点都让人可爱不起来。”
章海洋没有回答,也就是那会儿,他回想起来,晚上吃饭的时候,杨红梅不但吃饭快,饭量也跟自己不相上下。而且,她还同杨太白和章海洋谈起自己在知青点总结出来的“添饭策”:头碗满,二碗锥,三碗少一点,四碗爬楼梯。”
甚至,在她吃饭的时候,她有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每吃完一碗饭,杨红梅都要像小狗一样用舌头把碗沿和内侧都细细舔了一个遍,搞得杨太白和章海洋都用异样的眼光一直看着她。
很遗憾,章海洋没有真正意义上受过饥饿。所以,虽然,他翻着白眼努力想象着一个人受饥饿的窘迫样,但是,却是不得要领。章海洋都要好笑自己的脑海似乎被酱料充满,变得一点都没有想象力了。
没有办法,章海洋只好请问杨红梅,“杨红梅,告诉我,当你被饥饿折磨的时候,心里在想着什么?”
杨红梅叹了一口气说,“章海洋,你总算问对了一个问题。当我被饿得前胸贴后背时,我心里都在这样做打算: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提出,我情愿用我的肉体来换取食物。”
杨红梅的一番话让章海洋觉得悲哀。杨红梅她变了,真正是变了,得没有志气,丧失信心了。她那一套低贱的现实主义观让章海洋反胃。章海洋开始觉得杨红梅她变得陌生和不可理解了。于是,章海洋疑惑地问,“杨红梅,你看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吗?”
杨红梅不以为然地说,“章海洋,我知道你想告诉我什么。但是,如果有时间,我只想创作一部《饿鬼是怎样炼成的》”
章海洋假惺惺地对杨红梅说,“杨红梅,你的诉说让我好象看到了一只饥饿的小鸟在森林里痛哭,泪水一滴滴滴洒在青草地上。”
杨红梅没有表现出让章海洋的话被感动的样子,她接着说,“有一阵子,我都要瘦得没有屁股了。走路时,两块屁股骨头都会闹打架。”说到这,杨红梅可爱地笑开了,只有在这个瞬间,章海洋才看到了杨红梅久违的一股纯真的自然流露。
“章海洋,我可记得,以前,你说过,你最喜欢我的,是我杨红梅的翘屁股了。”
章海洋自嘲说,“那时候,我章海洋的身上都带着奶味呢,也可以说,那个时候的我还是无知。”
杨红梅揪住章海洋的话不放,“我只知道,很多的时候,无知的人才最勇敢。”
杨红梅说章海洋勇敢,这让章海洋汗颜。章海洋觉得自己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所知道的那么一点点,也多为道听途说的不真实谎言。难道这就是杨红梅所谓的自己勇敢。不过,杨红梅对饥饿的一番真知灼见让他大叫过瘾。
杨红梅看出章海洋对她的知青生活颇有兴趣,便来个竹筒倒豆子,娓娓道来了她自己许多上山下乡有趣的事情来。
“宁化县的济川是一个偏僻的穷山村。宁化人说,济川是一个鸟雀都不中留的地方。我们一伙来自厦门的17名知青就被安排在这鬼见愁的穷山沟里插队。刚开始时,我们是凭着一股年青人的蛮劲在干活的。我们跟山民们一样起早摸黑地下地劳动。第一次下烂泥田时,那一种感觉就像我一脚踏进了大屎坑,那一种深陷而不能自拔的尴尬让我一下子明白了:我杨红梅这一辈子,算是彻底完蛋了。”
“干活是记工分的。每一天,我可以赚到1个工分。换算成人民币,就是4分钱。这样,一个月下来,那一点可怜的工分是换不到多少粮食的。”
“这里的山民,不管男男女女都有一条布腰带。刚来的时候,我们认为它只是一条布腰带而已。后来,时间久了,我才知道,这布腰带,山民们是用它来勒肚子的.,这样,干活时,就不会老觉得肚子饿了。知道了布腰带是怎么一回事的用途以后,我就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杨红梅,这一辈子,你就等着在这个鬼地方吃苦头吧。”
“夏天,我们这些知青跟小孩子一样陶气地到山涧小溪里去摸一些鱼虾,男知青们甚至爬上树去掏麻雀蛋。既解谗,又填饱了肚子。”
“冬天来临了,冰天雪地的山涧小溪都结冰了,鸟雀也不见踪影。大狗熊都躲进深山老林的山洞里冬眠了。这个时候,我躺在冰冷的土炕上,非常想念夏天的日子。我甚至埋怨上帝的疏忽:上帝造狗熊时,让它兼具冬眠的功能。这倒好,只要一到了冬天,它就可以脖子一缩,美滋滋地躺在暖和的老窝里睡好觉,做美梦了。我们虽然贵为人类,却只能无奈地躲在冰冷的被窝里,忍受惨忍的饥寒交迫了。这个世道,是多么的不公平呀。”
杨红梅说到这,章海洋忍不住问她,“杨红梅,当你躺在床上的时候,除了有过这些奇怪的想法,有没有想过我?”
杨红梅习惯地眉毛一扬,微笑着,然后牛头不对马嘴说,“有一次,我倒是想起了一头小猪。”
杨红梅见章海洋一怔,就认真地解释说,“章海洋,我不是在指桑骂槐。我真是想起一头小猪来。其实,不但是我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就是一字排开躺在大坑上的十几个人,都在想着那一头小猪,都在打它的主意。”
“这头小猪,该不会是一个王子变成的吗?”杨红梅的莫名其妙让章海洋不解气,跟着揶揄她了。
“别着急,章海洋,听我说,“杨红梅不喜欢自己的话头被章海洋打断,就伸手握了章海洋的手掌一下,算是安尉了他。又接着说开了她的小猪的故事了。
“这头小猪只有0来斤重,当它还是小猪苗的时候,队长用公款到集市上给买回来的。队长把它落在知青点,是想让它图一个便宜,吃知青们落下的剩菜饭碎。谁知道,我们这班年轻人,偏偏就懂得‘浪费就是图财害命’之道,每一天吃饭,下巴从不沾一粒米,更不要说让杂碎掉地板了。于是,这头不幸的小猪经常是有了上顿没有了下顿,饿得一个瘦骨如柴了。”
“那时候,我瞧着饿得‘嗷嗷’叫唤的小家伙,我心里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小猪会说话的可能,它一定会开口高唱《国际歌》的,‘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不愿受苦的猪们。”
“那一会儿,躺在大坑上的朱艾琳开口唱开了:我想吃猪肉呀,我想吃猪肉。立刻,躺在大坑上人跟着响应唱了起来:我想吃猪肉呀,我想吃猪肉、、、、”
“我因为饥饿折磨,没有吱声。朱艾琳急了,她拍着坑头问我,‘杨红梅,难道你不想吃猪肉吗?”这朱艾琳简直就是一头小蠢猪。这年头,谁不想着吃猪肉,谁就是一头猪。于是,我愤然坐起说,”朱艾琳,我实话告诉你,那小家伙如果胆敢进屋子里来,我就会生咬它一口的。”
“知道吗?大坑上的人听到了我这句话,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杨红梅,你一定是饿昏了头的。”
“我们能不能想一个办法把这小家伙给宰了,然后给红烧吃了,又不会让队长生气的办法?”我又信口开河说了一下。
“白日做梦吧,你。”朱爱淋又狠狠地恶心了我一下。
“后来,知青点当中有个叫许屏枫的家伙想了一个好办法。他到附近的老乡家讨了一碗地瓜烧酒,灌着小猪喝下了它。10分钟以后,小猪就打着趔趄走路了。一会儿,许屏枫飞快撒腿跑到队长家,向他报告说,知青点的小猪得了猪疫了。队长听了许屏枫的报告,脸色慌张地跟着许屏枫到知青点来查看情况了。”
“队长看见小猪在地上直打转,一整个闹猪瘟的样子。队长害怕了,他终于开金口说,你们只要不害怕,就把它给宰了吃吧。”
“队长前脚刚走,知青们后脚就把小猪给杀了。那一天,知青点的知青们比大过年都开心。大家伙齐上阵,七手八脚把小猪杀了,给弄成了各式各样的猪菜倄。开饭的时候,我们又唱又跳,那大块吃肉的快活,大声喝汤的舒畅,都要让我们发疯了。”
章海洋突然开窍起来了,对杨红梅说,“原来,当知青的,日子过的这么苦呀。我想,我已经被你的小猪故事感动的马上要流下不值钱的眼泪了。”
杨红梅突然有了一些警惕,她眨着眼睛对章海洋说,“章海洋,你是不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然后假惺惺同情我的痛苦。”
章海洋一见大事不妙,立刻摆出一副如坐针毡的酸样,小心地说,“杨红梅,你这么批评我,都快要让我的小腿子抽筋了。”
章海洋可怜兮兮的小样子并没有打动杨红梅的心。杨红梅漫漫不经心地说,“章海洋,你的物衰风雅是不会让我跌破眼镜的。”
以前,杨红梅站在章海洋的面前,她一整个人飘逸,高傲。让可以他自形惭愧。而现在,章海洋却没有了这种感觉,自己反而有了居高临下的感觉。他有点闹不明白了:这一种变化,到底是因为杨红梅她改变了,还是因为我章海洋因她而改变了呢?
不一会儿,杨红梅的脸上又挂着一种诡谲的笑容,好像是有人在挠她的腋窝。
“傻女孩,我看你是有点越来越傻了。该不会是给饿着而闹出来的吧?”说着,章海洋趁机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屁股。
杨红梅把章海洋的手一把撩开,但没有生气,反倒“嘻嘻”笑着说,“章海洋,你是不是心疼我?”
章海洋鼓励自己放大胆些,就伸手把杨红梅举起,然后,把她一个人轻轻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杨红梅就叽叽歪歪坐着,还淘气地鼓着腮邦子朝章海洋的脸上吹了一口气,她挑着眉头说,“章海洋,你想让我享受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感吗?”
章海洋被逗笑了,“杨红梅,你现在是一个知青,说话就可以这么直来直去吗?一点都不够含蓄的。”
杨红梅用手指头刮了一下章海洋的鼻子说,“一个睡大坑的女知青,是不懂得含蓄之道的。”
章海洋借机话中有话地说,“这位睡大坑的女知青,这夜半三更的,你该不会是上我这里来耍泼撒野的?”
杨红梅“嘻嘻哈哈”笑起,“你们城里人呀,一个个都这么小鸡肚肠的。”
桌上的小闹钟在“滴哒”作响,章海洋的整个心思被一种莫名的“时将去,人很烦,情未圆,心不甘”的烦恼所包裹。而且,这个时候,两个人又是如此贴近着,看着杨红梅那一张兰花般秀丽的脸庞,章海洋很想再一次呵护她,拥有她。
一个人心里一有了杂念,章海洋的脸上就表现出一副一筹莫展的憨态。
杨红梅马上看出来,她一脸得意,“章海洋,我念给你一首辛弃疾的诗: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看我应如是。你呀,此时此刻有这样的闲情才对。开心一些,笑容一些。”说着,杨红梅有意识伸出手来,拨弄一般捏了又捏章海洋的脸蛋。
杨红梅对章海洋的行为举止,是一种赤裸裸的女人对男人的挑逗。当时,章海洋立刻有一些激情澎湃了。章海洋突然记起有一首革命诗歌这样写到,“zuo爱在前,恋爱在后,走在革命的大道上,随时播下爱的种子,让生命之花迎风朝展。”
章海洋心里有一个强烈的意念在折磨自己:今晚,我一定要闹个中道崩殂的那一般强烈的爱情。这时候,仿佛从悠悠的池塘处,传来了一阵桑树被风刮动的婆裟声音。这在章海洋听来,分明是一曲让章海洋一辈子都不得安宁的老歌。那是女人的呻吟,它娇声嗲气,瑟瑟发抖。
于是,章海洋牵着杨红梅的手,把她带到了今夜星光灿烂的池塘边。
于是,章海洋在痛恨自己的笨拙的同时,心里头更加地涌动着一股立刻拥有杨红梅的冲动。
杨红梅光着脚丫,披散头发,用一种诡秘的眼神在凝视着章海洋。
章海洋拿眼睛斜睨了一下杨红梅,她那一张略显倦怠的脸情深深地吸引了他。
章海洋轻轻地靠近杨红梅的背后,像一只狼,一只扑食的狼,既手脚轻如风,又带着无穷的杀气。
杨红梅却假装浑然不知,宛若池塘边一颗宁静但又坚韧的小桑树,在微风中轻拂。
“嗷”。章海洋都听出来自己内心深处发出的一个声音,是一声呜咽着的,像狼一样的叫声。这声音在静幽幽的旷野出奇地响亮,几乎让他被自己的怪异被吓了一跳。
“着。”章海洋又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趁势把杨红梅给扑倒了。
杨红梅摔了一个仰脸朝天,章海洋趁机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上。
这时候,杨红梅缥纱的眼神变得充满野性,桀骜不驯了。章海洋猜想,这一定是杨红梅在济川山区给熬炼成就出来的。便是杨红梅这一种带有野性的眼神吊上了章海洋的胃口,进而让他深陷而不能自拔了。
杨红梅贴着章海洋的耳根喁喁私语,“济川深山区里的狼,往往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章海洋用颤栗的声音回答说:“你是一个不会撒谎的女孩子。”
这个时候,被微风吹拂的池塘水响声在宁静的旷野都可以算数分明。
章海洋亲吻着杨红梅,抚摸着杨红梅,连她的一个细毛孔也不曾放过。
立刻,杨红梅身体如池塘边被风刮过的小桑树,飘逸起来,这个时候,杨红梅原本带着野性的眼神又变得充满骄傲,相当地满足。
杨红梅贴着章海洋的耳根喁喁私语说:“章海洋,我现在觉得自己变得骄傲起来了。我也很开心自己能够为你所欣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你记得上一次画画的时候吗?我好像也有这样的感觉的。”
章海洋用涩涩的声音回答说,“这是一块魔鬼留下的诱惑之地,我想把自己的灵魂寄托在这里。”
今夜星光灿烂,便是鹭岛上空的空气,都弥漫着被滋润的幸福。
面对杨红梅美丽绝伦的躯体,章海洋忍不住开始啜泣,是男人斗不过美丽而垂死挣扎的最后一种宣泄。
一阵啜泣后,章海洋满是沮丧,满脸懊悔:我不该来到这让我灵魂失落的,魔鬼留下的诱惑之地。我想,我章海洋是把自己给出卖了,包括自己的灵魂。
章海洋把自己的不安告诉了杨红梅,杨红梅用饱蕉慰籍的嘴唇告诉章海洋:“在印地安的传说里,一个女人可以向魔鬼讨取心爱男人的心灵魂。”
杨红梅的安慰打动了章海洋,让章海洋恢复了男性狼一样的雄风。
所以,章海洋再一次发力,相当地强劲,好像要把他自己藏匿在杨红梅身体内的某一个地方。
最初,杨红梅是很本能地躲避,因为她不想接受属于自己身体以外的东西。所以,她一时很狼狈,是没有藏身之地的那一种狼狈不堪。
后来,她从章海洋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种男人没有理性的优越感,于是,她被震惊了。
这样,杨红梅清醒过来了。立刻,她重新拥有了一种女性的强悍,她像一只撒下天罗地网的水母一样,渐渐地把章海洋吞噬。
于是,章海洋又有一颗盐被海水稀释的奇妙感觉。
而且,,章海洋的脑意识深处涌上了曾经同杨红梅拥有过的美好时光的回忆。但很诡秘,只是一刹那间,它便烟消云散了。
这个时候,章海洋和杨红梅拥抱成如漆如胶的一团,彼此间都涌动被甜蜜海洋浸泡的幸福感觉。
坐在婆挲的桑树底下,杨红梅像一座豪雨中飘缈的美少女雕像一样,虚幻般的楚楚动人,让章海洋的一颗心也跟着不着边际地胡乱心痛了。
而且,杨红梅她浑身都湿了,刚刚经历的一场原始搏斗,让杨红梅像一只被魅力灼伤的小狗一样,一身疲惫。她在粘粘糊糊中带着讨好的口吻地对章海洋说,“章海洋,这个时候,如果你说自己杀死了济川山区的最后一只狼,我也相信。”
章海洋非常满足地笑开了。他在幻想:只有在我章海洋成功地登上喜马拉雅山顶的时候,我才能笑得这么有风度,这么有成就感。
看到章海洋很开心,杨红梅充满欣慰地笑了。笑的时候,她泪眼婆娑,闪着亮光,像鹭岛夜空的星辰一般迷人。
杨红梅又对章海洋低声下气一笑,说,“章海洋,我有办法让我们俩个人的灵魂厮守一生。”
章海洋不开心,他责问杨红梅,“为什么是灵魂,而不是肉体厮守一生?”
杨红梅说,“我家老爸说了,他老人家很注意观察你的。有一天,你在走路,他看不到你留下的脚迹。所以,你将远走高飞,不属于我。”
章海洋对杨红梅说:“你就像我睡梦里游离的一个梦,永远若即若离盘绕在我的生活世界里。我绝不允许你离开我。”
杨红梅说,“我不是一个很出超的女孩,即便你摩顶礼拜我,我也不会高高在上,更不会把你系在我的裤腰带上。”
章海洋不解旧事重提,“杨红梅,上一回,我是说那一次画画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出卖给我?”
让章海洋这么一问,杨红梅的脸上露出了一些忧伤,“章海洋,你知道吗?任何男孩子都不能替代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所以,我想腾空自己的心怀,哪怕是短暂的一瞬间拥有你,我都会相当满足的。所以,那一个时候,我之所以成全你。是因为我很害怕有人捷足先登。今天,说白了,我所做的,只是在祭祀自己。这以后,过去的杨红梅即将死去,新生的杨红梅将不属于你。”
章海洋明白了。杨红梅是在以这种献祭的方式同自己决裂。眼前的杨红梅,她的断然让章海洋羞愧万分。章海洋觉得只是一个小人,只知道享受,且不堪知道分享。和杨红梅的豁然大度对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章海洋虽然私下里这般检讨自己,却只是没有忘记眼前的好处。那一会儿,他便以这只是天下男人的老毛病为借口来安慰自己,并且乐此不彼自己眼下的极乐逍遥了。
杨红梅像一个清幽幽无尽的隧道一样,章海洋想一而再地窥视她的神秘莫测,这就像喝茶犯上了瘾,苦涩中的甘饮,美妙的回味,让章海洋欲罢不能。
有爱就有呢喃,杨红梅一直好笑,章海洋一整个晚上一直是废话层出不穷。
这样,一直到了凌晨,章海洋和杨红梅像一对济川发情的狼情侣一样,你来我往,死去活来地折腾了彼此好几回。
杨红梅临走前,章海洋问她,“杨红梅,以前,我记得你满怀豪情壮志要写一部史诗般的伟大作品,现在,事情有一些眉目吗?”
杨红梅露出一种古怪的表情,“这可能吗?我随时都会因为饥饿而死亡。这样的环境之下,我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不过,还好,我是小打小闹写下了一些细细碎碎的东西。这一次,我带回家了,你有兴趣,我把它送你。”
“是吗?该不是带着痛苦,非常刻骨铭心的哪一种?杨红梅,你把它送我吧。”章海洋顿时来了极大的兴趣。
杨红梅真诚对对章海洋说,“章海洋,我希望你看了作品之后,能够看到我在穷山沟里生活的影子。”
杨红梅回宁化的那一天,杨太白给杨红梅带了整整两大网兜的杂货食品。
杨红梅对杨太白说,“爸,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这大包小包地回去,还不是得让大家伙过共产主义的美好生活了,要不然,我这一条小命不保呀。”
杨太白微笑着说,“这一些的东西,都是为你的朋友们准备的,可怜的孩子,他们一定饿坏了。”
章海洋跟着开玩笑说,“杨红梅,你的人肉味道一定是非常香美的。”
当着父亲的面,杨红梅见章海洋这么放肆的开玩笑,就拿起旧报纸砸了一下他的头,“你不吃人,不能活呀?”
那时候,杨太白也用一个古怪的眼神看了章海洋一眼,章海洋有一些担心,他害怕杨太白是否发现了自己和杨红梅的一夜缠绵之事。章海洋知道,虽说杨太白一向是对自己疼爱有加的,但是,这男女之间偷鸡摸狗的事,不要让杨太白他老人家知道,才是最要紧的。
送走杨红梅,章海洋打开杨红梅给他的一红皮日记本。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着杨红梅的娟秀小体诗歌。
《一个人》
一个人走了过来
一具柔软的尸体而已
如果说鬼魂没有影子的话
为什么
从小桥走过的那个人
会有一个黑暗的形像
倒映在流水里
《死》
死去的花丛里
散发着蝴蝶的尖叫声
没有生命的空气里
传来复活的号筒声
死去的既然已经复活
活着的是不是要马上死去
《活着》
活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
活着
才是我非得活着的唯一理由
活着
我不知道是不是非常可笑
活着
才是我非常可笑的唯一理由
活着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原罪
活着
才是我犯了原罪的唯一理由
活着
我不知道是不是负担
活着
才是我成为负担的唯一理由
活着
我不知道怎么活着
活着
才是我难以自持的唯一理由
活着
我为什么要惧怕
只要我活着
可笑、原罪、负担便荡然无存
我难以自持
我不能把握
但我活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