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训与母亲马氏想法一致,觉得娶阳筱进门未必就是好事。
说什么高阳王主、太子妃胞妹,都只是听着风光而已。
若是太子奏请将妻妹许配给谁,那是被太子视为一党,日后太子登基,必多加提携、重用,倒还值得开心一番。
可这门亲事却是陛下安排的。
陛下与太子明争暗斗,怎会忽然好心,关心太子妃胞妹的婚事?
换做别人,恐怕对如此安排纷纷避之唯恐不及,也只有宁王,饶恕吃过亏,对几个兄弟终还是未曾防范,乐颠颠地就应了下来。
武承训看着一言不发的母亲,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马氏沉思不语,她不知道武岳此举究竟何意。
按理说,任何一个君主面对亲生兄弟请命带兵,都难免会起疑心。可宁王憨惯了,武岳又谨慎细密,应该猜得到请命非宁王本意,而不会疑到宁王头上。
可他毕竟没把兵权交给宁王,反而给了那个处心积虑的惠王。
马氏只能自己在心中苦想,她不惯与儿子谈论乃父。宁王或对或错都不该由自己评判,更不能让儿子议论。
武承训却看得清楚,知道母亲有一样的担忧。
他实在不明白陛下为何让他娶阳筱,但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自己素来表现平平,陛下也都看在眼里,武承训自认为瞒住了母亲以外的所有人。甚至包括父亲,也都相信了他性子绵软,学识平庸。
可就是这样的他,竟能劳动燕皇亲自替他张罗婚事,求娶的又是那样身份的一个人。
而长途跋涉去高阳提亲的,更是风评不佳的谗臣,燕皇十分宠信的端明殿学士鲍启勋。
那鲍启勋是什么人?陛下断不会临时起意要他去高阳的。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鲍启勋出的主意。
那么此举十之八九是针对太子。
想到这里,武承训已有几分了然,不过实情究竟如何,恐怕还要他出去打听。
他与外界交流不多,但临水的纨绔子弟总还是认得一些的。
其中有一人名唤仇灏,为人颇为爽直,平日便与他玩得好。因其家中与东宫走得近,仇灏知道的事情总比旁人要多些,得来的消息往往十分及时、准确。
武承训不敢耽搁,次日一早就去寻仇灏,开门见山地问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因家姊仇良媛犯错禁足,仇灏的小道消息少了许多,但姑母从太子太傅那里听到的消息倒不少。
“听说太子殿下前些日子要给高阳国的二王主寻门亲事,也不知怎么,陛下竟然抢在了前头,这事才轮到你的头上。”仇灏严肃道,“我也总觉得不妥,听说那二王主性子有些古怪,别是嫁不出去的罢?”
武承训倒不怕阳筱,再怎么混不吝的一个人,娶回来好吃好喝供着就是,离乡背井的,她还能翻天不成?
他仔细琢磨仇灏的话,忽然发现了问题所在。
“你是说,原本是太子殿下给二王主寻夫?”
仇灏点了点头,不知武承训何意。
见仇灏起了疑心,武承训只好说出些半真半假的话来。
“朝廷的事你也知道一些。我父亲初时高高兴兴,过了兴头才觉得蹊跷,偏他行动目标极大,不好打听,这才让我出来问问,这样的好事怎么就会轮到我的头上。”
“哪里就是好事了!”见武承训坦言,仇灏也大方道,“且不说那个二王主好是不好,我姑丈说,殿下原是看准了别人,陛下才忽然拿你出来挡一下的。”
武承训与仇灏又聊了许久,在外头酒楼吃了午饭才回府。
晚膳后,他将问到的消息跟父母说了。
宁王皱着眉,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哪里做错,竟然惹得亲兄弟们一个两个的都来算计他。
武承训则对仇灏所言甚以为意,恐怕殿下有心扶植拉拢哪个,而陛下要挡殿下的路,这才把他牵扯进来。
马氏还是沉默。
她心中踏实了几分,不止为了这桩婚事,更因为大燕的朝局。
父子相争哪有好事?必然要伤了朝廷的元气。
所幸陛下还不糊涂,虽然故意挡了太子的路,却并未将路堵死。
只是太子殿下原本看中了谁呢?马氏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廉王府的二公子武承思最为合适。
武承思知道太子殿下属意后,原以为将大有作为,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闷不吭声的武承训截了胡。
好在他并未见过那个什么二王主,原本不认识的人,丢了也便丢了,武承思乐得自在,跟着惠王冲锋陷阵去了。
大燕国满朝都在猜其中奥妙,好奇阳筱其人。
阳筱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她原以为要亲自去跟叔父哭诉,不想阳槿先替她哭了一遭。
这个阳槿,从前倒真看不出来,人长大了,心也大了,竟然也知道为自己筹谋了。
阳筱觉得浑身发凉,胸口也觉微酸,分明谁也不想见,却不敢任性闷在房里,怕阳曦以为她心中犹疑,找借口推了燕国的亲事。
高阳的消息传入临水,已是阳曦点头后的半月有余了。
阳筠脑子里空空荡荡。
她知道这必然是筱儿的意思,而筱儿放弃一切入燕,定是为了她。
似乎一些都乱了套,原本简单的局面竟十分复杂了起来。
听说陛下派兵攻打虞国去了,而为了养兵,日前争论无果的增赋一事又再被提起。
阳筠忽然觉得看不到希望。
待武承肃又来用膳,阳筠提出要见一见武承训。
“如今我身子基本好了,见客想是无妨。”阳筠淡淡道,“待忙过了小公子的周岁礼,请殿下帮着安排,我想见见承训。”
武承肃应了下来。
“这倒不是难事。”武承肃一顿,叹口气道,“承训倒也不差,为人颇诚恳和善,只是与承思比起来似乎逊色一些,不过好歹也是个世子,这点倒是承思追不上的。”
阳筠笑问:“那殿下之前还气得跳脚?”
“哪里就跳脚了?”武承肃佯嗔道,“不过因我看中了承思,忽然被父皇换成了承训,心中不痛快而已。”
“非要这般说,我还是陛下塞过来、替换钱惠君的呢。”阳筠说着,斜了武承肃一眼。
武承肃才刚要笑,猛地想起了什么。
一件一直以来他想当然忽略了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