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筱主意最多,脾气又执拗得很,阳筠心中十分清楚。即便她问上两个时辰,怕也问不出什么来,还不如顺着阳筱的话往下说,指望筱儿说漏了嘴,似乎更可靠一些。
才听阳筱说魏国那边曾借二公子名义,意图让阳筱帮忙往东宫传递私物,阳筠就觉出不对来。
周绎那般清高骄傲,即便已经移情于沈青英,也不会如此待她,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阳筠想了半天,不禁冷笑出声,让阳筱也不必再等阳楌的消息了。
“姐姐为何不让我等消息?”见阳筠冷笑,阳筱有些心虚,还以为她误会了周绎,正因此难过。
“不必等了,自然就不用等了。”阳筠说着,又是一声冷笑,接着给阳筱讲其中的缘故。
她先稍稍评价了周绎的人品,又说此举有利于周道昭控制周绎,接着便得出结论,说此事必是周道昭所为。因不知周道昭连周纪的命也不要,阳筠倒没想到此事会有关周纪,算漏了那一层。
“虽说很有道理,可绕个这么大个圈子,只为了控制二公子,未免有些不合情理罢?”阳筱轻轻皱眉,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阳筠也觉得里头似乎有什么遗漏,偏她所知有限,想不清楚。
阳筱见姐姐忧心,忙岔开了话,说起在高阳时听到的一些事情来。
“二公子如今可是厉害,前阵子魏国有些不安稳,还是二公子出来缉拿案犯,恢复了治安,魏国百姓可算是归了心了。”阳筱轻声道,她以为阳筠听到周绎出息,定会十分安慰。
阳筠奇怪道:
“都说魏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怎么还会不安稳,又要二公子去维持治安呢?”
阳筱见问,愈发觉得阳筠喜欢周绎的消息,忙笑着答道:
“当初瑄哥儿生下来,陛下不是下旨大赦么?魏国有些放出来的人不安心改过,竟然继续作恶,二公子就带人捉拿人犯,不过两月便尽数捉拿归案。”
“魏国如今可安定了?”阳筠微微一愣,随即问道。
阳筱毕竟年轻,要她算计算计人心还行,于这家国天下的事她想的并不多。见姐姐问魏国的情形,还以为是出于关心,阳筱并未多想,便又笑道:
“早就安定了,魏国如今仍旧一派清明祥和。二公子这遭出了头,百姓们都念着他的好,连魏国周围的几个国家都知道这事。说来还是姐姐成全了二公子呢!”
阳筠闻言却是一怔,才刚遗漏的那点也终于被她想起。
周绎必然不是自己抢着出头,而是其父周道昭故意造势,给他这么个露脸的机会。这样看来,周纪被周道昭放弃已成事实,不出几年就要把周纪替下。
那么给高阳送礼一事,便不只针对她阳筠,或许也为了拿来要挟周绎,又或者想栽在周纪头上。
阳筠深信实情大致如此,但其中许多隐情她并不知晓,也就无法窥得全部真相。
可周道昭既然已经动手布置,必然有更明目张胆的事,周纪等人想必也已经察觉。世子易位在于生死,不是简单的废立就行,不知面对这样一个狠心的父亲,几个兄弟都是什么心思。
想到周道昭连儿子的心情也不顾,阳筠便都想明白了。
所谓魏国“匪徒生事”,十之八九是周道昭自己的手笔,让百姓们对武岳的圣旨不满,或许连阳筠和瑄哥儿也会受些连累。
“如此说来,魏国百姓必然对大赦天下的圣旨颇多微词,非但没有感激,反而有些埋怨,是么?”阳筠语气不紧不慢,似乎在跟自己说话一般。
阳筱这才回过神来,她思忖了片刻,以为姐姐怕百姓怨声载道,以后会连累瑄哥儿,赶忙劝了几句。
“这事与姐姐无关,也不是瑄哥儿自己去求的,要怪也怪不到姐姐头上,咱们未必就会受连累。姐姐莫要太过忧心,如今入秋,当心又要咳嗽。”
阳筠无奈一笑,叹了口气,道:
“临水就没乱,周遭的几个城也没听说有什么不妥。”
阳筱这才明白过来,然而想到魏国攻燕本在她们意料之中,曾经甚至十分期盼,阳筱不知阳筠叹气究竟为何。
莫非自己想错了,姐姐当真移情于那个太子身上了么?
她定定看着阳筠,有心问个清楚,却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阳筠虽没看懂阳筱的心思,但二人已经提及这天下最大的事,她倒不愿意继续隐瞒自己的想法。阳筠眼珠微动,轻轻咬了咬唇,似乎在盘算如何开口,过了几息后才对阳筱道:
“我知道大燕国江山不稳,只是魏国也未必就能如愿。事在人为,无论如何,我与太子殿下同生共死,此生绝不相负,也就是了。”
阳筱立即变了颜色。
阳筠这话出乎她所料,她原以为姐姐的心思仍在二公子身上,对燕国太子不过是表面的功夫,委曲求全只是为了偷生罢了,哪想到情势早与她所知不同。
想到高阳国所有人都看好魏国,燕皇却早失民心,阳筱不禁有些慌了。燕国灭国怕是迟早的事,而一旦灭国,亡国太子必然没有好下场,姐姐才说要死生相随,岂不是一定要跟着他赴死么?
阳筱忍不住着急起来,忙握住阳筠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阳筠微微一笑,抽出一只手来,轻轻拍了拍阳筱的手背,柔声道:
“燕国民心不稳,若不是有太子撑着,怕现在已经四分五裂了。所幸燕帝尚没完全糊涂,还知道利用我高阳王主的身份,做些大赦一类的惠民之举。太子与我既是一体,我们二人合力,或许能助他撑这江山。”
阳筱又抓住阳筠的手,比方才握得更紧,急道:
“天下事大,姐姐不过一人之力罢了,又能如何?那周道昭谋算得好,苦苦经营这些年,于百姓之中声望甚高,不是一个‘天女’便能压下去的!”
阳筠见她懂事,既觉得欣慰,又有些伤感。她低头思索了片刻,再抬起头来时,目光已是十分坚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