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返程的途中,但是三位师傅没有一点返程的喜悦。路面上自己车来时的痕迹,已经越来越浅。空车在冰雪路面上行驶,加速打滑的感觉也越来越重,翻越一个普通的山口都很费力,有时车都会滑得横在路面上,空车就一定好走么?
寇队长及时刹住了车,走过来看着仅存的队友,眼泪在眼圈的说道:“我们货车司机是没有福可享的,这么滑的路面,不拉上重载我们回都回不去,雪实在太深了!”
这话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前方几千公里都没有人烟,以目前的速度是不可能回到家的!有些东西只有经历过才能体会,没有预判是不可能决定前途的,如果真到了走不下去的程度再决定,就已经太晚了、、、、、、!
“要不问问那家伙有没有北方的货?大不了再揍他一顿?”老高的勇气没有削减!
“别扯,这是他的地面,刚才一定是自己的人不在身边,才会让我们‘装’这一下仔,现在不来追我们也只是因为这场大雪。强龙不压地头蛇是至理名言,没有几斤几两他也不可能在这个地方混饭吃,咱们还是找个地方装石头吧!”
说完这句话,连寇队长自己都在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这青藏线上只有一条路,如果没有积雪的覆盖,是会有很多黄沙、石子儿可以作为重物。可现在呢?因为积雪的覆盖已经寸步难行!周围除了厚厚的积雪,什么都看不到。
停下车来,寇队长满脸怒火的骂道:“不他妈就是雪多么?咱今天就拉雪,就装公路上的雪!”
于是三位师傅开始动用任何能用的东西,将路面上的雪向车厢上抛去、、、开始用小铲子,后来都将座套都卸下来装雪,可速度还是太慢,俩个小时也只装满了一车,可这就将大家都累的坐到了雪堆上。这种情况下想装满三辆大货车,就不要说现在大家都要饿死了,累都能累得死。
最后寇队长决定,拆下轮胎后面的‘挡泥板’来作为工具。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装雪的行驶,三辆大车终于慢慢的装满了积雪!
拍实车厢里的雪,寇队长拖着瘫软的身躯爬上了车。这种情况下车能再次上路,对司机是一种感动,有了积雪的重量,车队终于能勉强的继续行驶了!
眼前全是白色,没有路也没有障碍。糖糖兄弟俩早已经失去了判断,连斗嘴的欲望都没有了,只是漫无目的得在这白色的环境中漂泊游荡!
“那是啥?”一个黑点引起了糖糖的注意。“管他是啥呢!你慢点啊?哦哦、、、盯着吧!”栗子还有仅存的思维知道车早已经熄火,现在只是在自主的游荡、、、、、、!
自从进入这一片白色的世界之后,这里已经没有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有的只是游荡、、、!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在动,如果不是眼前那个黑点越来越近,可以作为参照物来对比的话,根本没有移动的感觉!
可是这样也分不清到底是那黑点在动,还是自己在动、、、、、、。
只见那黑点越来越近,栗子终于瞪大了本不见光的小眼睛,因为眼前的那个黑点分明就是一颗人头、、、、、、!
“诶,脑袋哈、人脑袋。”“是啊,还活着呢!”生死边缘,谁还会在意人头的可怕?
“不对,这家伙怎么一脸褶子呢?怎么这么像核桃?”当栗子看清楚了,那颗人头就是核桃的时候,立刻激动起来,右手一把抢过方向盘,探着身体用左手打开了糖糖身边的车门,猛然喊道:“快上车,小心啊!”
可是车辆根本不受控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车轮在核桃的头上碾过、、、、、、!
“你说我啊?”车轮捻过那人头时,栗子就听到边上有人说话!当看清楚时,核桃正端坐在自己的旁边!
糖糖兄弟俩看着突然出现的核桃都愣了一下:“诶,你是咋上来的?不对,是咋下来的?”
“你瞅瞅、你瞅瞅,我哪知道,我是被那老家伙一脚踹到这的,屁股现在还疼呢!要不是看他岁数大,你以为我能饶了这老家伙?这老家伙练得都是花拳绣腿,倒退十多年、、、哦、、、那时候我还小!”
这种情况下,兄弟俩已经不再厌烦他的唠叨,而且还觉得特别亲切。当核桃看见眼前的白色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之后,才慢慢的闭上了嘴!
在这全是白色的环境中漂泊,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路越来越难走,寇队长不得不再次停车四下张望,雪的重量已经不够用了,这么久也才行驶了几十公里。
李师傅看出了他的疑虑,也向周围看了看。突然!他的眼睛盯住了一个方向不动,并手指了指说道:“那一片区域隐隐透出邪气,还邪中有正,应该是个不寻常的所在,就去那里看看吧!”
老高对李师傅的话向来不疑,抄起小铲子就向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几十米后,果然看到了一处凸起的雪堆。
“这家伙应该是个土堆,有希望了。”老高说着,随即用铲子剥掉上面
的积雪,可当他看到眼前的物体时,却突然愣在了原地,随后整个身体都僵在了那里,好像被冻住了一样!
“你又怎么地了?”李师傅从后面拍了他一巴掌,转头看时,也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只见被老高拨开的雪堆里,正漏出了一尊石像的一部分!那是一个诡异的雕像!尖尖的嘴巴、黑黑的眼睛,圆圆的耳朵和尖利的牙齿凑到一起,一副囧、傻、呆、萌的模样。这、、、分明是一尊‘黄鼠狼’的雕像!
最诡异的是,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分明透着杀气,而且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双眼睛的视线、、、正在紧盯着老高、、、直看的他全身都不舒服、、、、、、!
“一尊石像怎么会有这样有神的眼睛?”李师傅自言自语到。
“是啊,谁没事在这弄尊‘黄皮子’像干嘛?难道藏族人信奉‘黄大仙’么!”寇队长也觉得奇怪!
可就是他这么一句简单的评论,却惊的老高都转过头来、、、、、、眼神中带着无比的恐惧的说道:“你说这是‘黄皮子’?”
“是啊!”寇队长对他的话感觉到奇怪,随后又看向了李师傅!却发现李师傅的眼神里也透着惊奇!
“小高,你看到了什么?”“我、、、我看到了猫!”“猫?”寇队长惊讶了,这分明是黄鼠狼的雕像,怎么到了老高眼里却变成了猫呢?
“啊!就是猫!九尾猫妖啊、、、、、、!”老高大喊一声就向后跑去,不过因为积雪太深再加上心慌,只跑了几步就栽倒在雪地里不动了,看来真的吓坏了。
看到这情形,李师傅眼睛一瞪大骂道:“何方妖虐在此,可知我是谁么?”一语刚出,只见那石像竟然说话了!
“你不是我师侄么?哈哈哈。”熟悉的声音从石像里传出。这声音对寇队长来说比较陌生,可对李师傅来说却相当熟悉,这分明是那悟元和尚的声音!
修道出身的李师傅顿时明白了原由,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对着石像虔诚的扣头:“师叔在上,小侄这里有礼了,上次一别您老人家可还好?”
“哈哈,不必客气啦师侄,你们有难了吧?”“不瞒师叔,大雪封藏怕是走不出去了,还得您来相助啊!”
“师侄,师叔早知你们有难,但无奈地域有别,要不也不必借我徒弟的‘塘口’与你们会话了。告诉小高别怕,我这徒儿已经改邪归正,前世身为黄鼠狼的它就与我广有因果,现转世为猫也只为劫难而来,哈哈哈、、、、、、!”
“记住了师叔,不过我们如何才能脱困呢?还有、、、!”不待李师傅说完,和尚就继续说道:“这个不难,只是我无能为力,你们所在区域的掌管者是位‘散仙’,地位相当高,连我也没资格见他,你们、、、还需自救!至于另外三个小友,他们深入了‘枉死城’也非我能力所及,就顺其自然吧!”
和尚说着便没了声音,这可急坏了李师傅:“师叔啊!您还没教我如何脱困呢!”可是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半晌,在李师傅快失去耐心的时候,那石像才再次说话:“哦哦哦,今天刚找了些‘坟头酒’喝的多了些,别介意啊!放心吧,前方几百里已经有身怀‘三位真火’之人踏平了道路,至于你们眼前困境、、、就让我的徒儿帮你们吧!”
一句话说完,那石像已经裂开并分为三块飘起,分别落入三辆大车的车厢内的积雪中!
可就是这小小的石块压下,就见到车的轮胎明显下降、、、似装满重载了一般。
既然真神有了交代,那就继续上路吧!有了重物压舱,车在大雪中行驶真的顺利了很多,只是速度根本提不起来,一直以四十公里左右的时速前行。
几百里到底有多远?时间、速度和距离到底该怎么计算?
行驶了一整天,眼前白雪覆盖公路的反光,已经让人感觉到了眩晕!而且装雪的劳累感却在这一刻,也如雨后春笋般的钻了出来。如果不是那句‘几百里’的希望在支撑,还真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撑下去!
食物早已经没有了,水也没有了。大家已经习惯了用空水瓶塞满雪,然后放在暖风口上融化来得到水!好在藏地的环境没有污染,雪融化后得到的水真的很清、、、、、、!
几百里到底有多远不知道,信念的支撑到底能支撑多久也不知道!绝望通常是会繁殖的,当你有了绝望的感觉时,死亡就不会太远了、、、、、、!
坚持下去?是啊!一直不都在坚持么?低血糖造成的心慌、冷汗、和视线模糊的感觉都表现出来的时候,肚子里就有一种大便失禁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下,任哪位大英雄还能坚持的住?
寇队长的车停了,后面老高的车直接撞了上去也停了,接着是李师傅!
车停住了,人也就困了、、、心里虽然知道停下来就会死,不过还是停了下来,那就等死吧、、、、、、!
‘啪啪啪’‘啪啪啪’,车窗的敲击声响了起来。寇队长在仅有的一点意识的支撑下醒了过
来。模糊的视线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感觉到车外面人声鼎沸、人来人往,于是自言自语:“这就是地狱吧?”
这时车门被打开了,感觉几个‘鬼’将他拉了下来,寇队长一脸笑容喃喃的说:“就到这里吧!我宁可下地狱也不愿再走了!”
听到这些,眼前一身绿色的鬼骂道:“遇到我了,想死哪那么容易,来来来军医,给他输液。”“不行啊连长,这一输液,点滴管儿都会冻上的!”“那就倒嘴里让他喝!”
玉液琼浆的甜美味道,瞬间进了寇队长的口中!几分钟后,寇队长睁开了眼睛,眼前哪里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群‘真神’!一群最可爱的人!
这是一个由几十辆军车排成的队伍,一群军人正在自己身边忙活着,看来又是军人救了大伙儿。看到寇队长醒来,身边一位军医赶紧问道:“怎么样?要不要紧?”“不要紧,好多了都,可能就是饿的!”这时的老高和李师傅也在身边看着他。
“小寇,这大体格咋弄的这么虚,我和小高还都能坚持呢?你咋这熊样了,要不是咱人民军队路过这,你怕是活不了了。”
李师傅‘埋汰’完寇队长,就赶忙想和边上的军官客气起来:“多谢救命之恩,茅山后裔李氏后人向你表示感谢!”
一番真诚的话却把那军官说的有点糊涂了,“哦,毛大叔,不客气、不客气!”
“不是毛,我姓李,茅山后裔!我、、、、、、!”
李师傅还想说些什么,可那军官显得一点耐心都没有:“大叔,我们是去救灾的,您需要什么就赶紧说把,快、、、、、、!”
见到李师傅愣住,那军官干脆不再理会大家,直接吩咐手下官兵:“陈排,给这些师傅的油箱加满,然后放下三天口粮,咱们赶紧走!”
“是!”一声令下,几个士兵井井有条的给三辆车加满了燃油,然后又将一个箱子交给了李师傅后就直接上路了。
‘后双桥’的军车驰骋在半米厚的积雪中,带起了旋风般的雪雾,看得出这军车的性能真不是吹出来的。
李师傅打开了军官送给的箱子,见里面的东西如军人的队伍一样井井有条!压缩饼干、、、牛肉罐头、、、脱水蔬菜等一应俱全!
这些物资对于习惯了节省的货车司机来说,何止是三天的口粮、、、熬一周都没有问题!
吃了些压缩饼干和一点罐头,大家又继续上路。有了军车车队的车辙,路面好走了很多。而且在行驶一夜后,路面上的积雪越来越浅,或许已经快要离开雪灾地区了!
雪是真的小了,视野早已经清晰,白茫茫的区域中已经能分清楚山川和公路。还有那时不时路过的刮雪车辆!
那些车辆都是一样的绿,军队绿!也是啊,如果不是军人,谁还会在这要命的地方为了公路的畅通而拼命!他们应该就是和尚口中身怀‘三味真火’的人了、、、、、、!
路,已经好走了很多,动力也越来越足。车队在一片空地上停了车。撒完尿后,大家看到车厢里的石像已经消失了,看来‘神助’到此为止,接下来的路还要自己走,不过那些已经没什么了,再坎坷的道路真的都无所谓,只要心中有了希望!
半个月后,寇队长带领高、李两位师傅回到了家乡。寇大嫂见到丈夫回来,不顾一切的抱了上去、、、紧接着就是无声的哭泣,这种心情常人无法理解!而李师傅和老高只是静静的回了家。
在外面度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春节早已经过完了,节日的喜庆气氛已经消失不见,除了家家户户门上鲜红的对联还在。
只安稳了半天,寇队长没来得及去酒厂报到,就撑着脸皮到了糖糖的家里!这是个勇敢又必须承担起来的举动、、、、、、!
不过该怎么说呢?‘哦!对不起,您儿子和您干儿子被我丢在西藏了!请您原谅?’;还是‘这都是意外,都是不想发生的事情!如今已经发生了,您节哀!’;还是一进门就嚎啕大哭,‘对不起!对不起!、、、、、、’;还是‘您放心,我一定把他们找回来!’可这话说出来,怕是连自己都心虚吧。
当寇队长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刚刚走进糖糖家院子的大门时,唐母就迎了出来!看起来情绪相当平稳和冷静,如果不是眼神里那一点掩饰不住的悲哀闪过,谁都看不出,这是个心理已经崩溃的女人。
唐母意外的坚强表现,弄的寇队长把原本准备好的‘台词’全都忘记了,只是呆呆的愣在那里。
“小寇,昨天看到你们的车队少了我儿子的车,我就什么都知道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儿子一定会回来的,别看他样子傻,其实他比谁都聪明,你回去吧,谁也没有怪你。”说完这些让人心碎的话,唐妈就走了回去,还随手将门关上了。
虽然外表是坚强的,但内心无法体会,只不过这对寇队长来说、、、已经是铺好了的台阶、、、、、、!
可他在这一瞬间,也一样、、、眼泪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