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旅店的小房间里,栗子和这女孩无限的诉说,仿佛一生的遭遇都说了出来,仿佛一生都说不够。外面留下了孤独的寇队长和糖糖。
这初见即成为情侣的感觉谁能理解?久经沙场的寇队长?还是未经世事的糖糖?真正的难题是无法解开的,只要是真正的难题,所有的答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经过交谈,栗子知道了女孩的名字叫‘小玉’,家住附近的村子。自小家贫叛逆,辍学后就自己跑到这阜新市打工。
一个没有文化没有社会阅历,只有单纯美丽外表的女孩能做什么呢?走投无路的她,认识了刚才那家歌舞厅的老板,在那里以推销啤酒为生,就是所谓的‘啤酒妹’。
歌厅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为了生意,有时自然难免出卖色相。好在小玉天性贞洁,一直守身如玉。可在几次拒绝了老板的‘好意’后,就出现了刚才的场景。如果不是栗子及时出现,今天如玉的身体可能已经受到了侵犯。
这些本是社会上并不稀奇的故事,可这些故事一旦到了善良的年轻人的耳朵里,就会热血沸腾到出现杀人的事件。
人到底什么才是最珍贵的?生命?年轻人爱拼命又是因为什么呢?因为年轻的生命不值钱?一定不是,是因为年轻人更懂得反抗,反抗一切不公平,反抗一切自己觉得不合理的事情。所以,年轻人才是社会更新换代中最新鲜的血液,当然也是刑事犯罪的源泉。
“老板,来两瓶啤酒。”屋外的糖糖已经等的失去耐心了。“别别,我们还要走呢,你那车不是能取了么?”“诶,还啥车啊,你看这都陪了一晚上了,不喝点儿对得起我么?你看我让人揍的!”说着指了指自己这张,和圆形再没半点关系的脸。
糖糖这脸长得也确实奇怪,本身就像个长坏了的土豆,又加上拳打脚踢,就好比土豆加上了劣质的膨胀剂,而且又赶上旱涝灾害,才能出现这么神奇的结果。
寇队长端详了半天,有点忍不住想笑,但又不得不忍着,只能为了缓解尴尬随口叫道:“老板,啤酒怎么还没到?”
这小旅店的老板很实在,拎来两瓶啤酒,两根火腿肠和一小碟花生米,客气的放在桌上就走了。这对老司机是美食,方便就好,喝呗!两瓶啤酒很快就喝完了,可是栗子俩人还没出来。“诶,这板砖啊?还想盖房子结婚么?聊起来没完了。”
在糖糖失去耐心的时候,终于去敲响了那房间的门。开始还只是尴尬的敲了一下,就回来继续和队长喝酒,然后再重复敲一次。
可就这样反复敲门十几次之后,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糖糖急了,只能找来了旅店老板打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后,只见房间内的小床上,只有栗子在孤独的傻坐着,整个人已经痴呆,左手的手心里还握着一块,雕刻成弥勒佛像的玉坠,那女孩已经不知了去向。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是啊,栗子确实可笑,就算你没见过女人吧!可人家跟你有什么啊?你不过是替个‘风尘女子’挨了顿揍而已!
就算你可怜她,可世界上可怜的人很多,你可怜的过来么?再说人家用你可怜么?人家可能还可怜你呢!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还无钱无势,随着大车队风一样的四处漂泊。风也只是一阵微风,吹过了就再没人记得你!一粒尘埃都不会记得你的经过,虽然你曾经让尘埃移了位。
“板砖,怎
么回事?那美女呢?”这种情景自然得没脑子的糖糖最先发问,寇队长只是细心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防盗门的窗户,紧闭了一夜的房门,门外就是自己和糖糖喝酒的桌子,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消失?屋里一张小床是落地的,下面不可能藏人,简单的旅店里再没别的设施。这样的环境,栗子这样的表情和手里奇怪的玉,一切都说明了事情的复杂。
栗子对糖糖的问话听而不闻。半晌才突然站了起来大喊:“我要去找她!”说着就向外冲去,要不是寇队长雄伟的身躯,糖糖还真拉不住他。这闹的旅店老板也出来观察、劝解。经过很久的安慰,栗子才慢慢冷静下来。
这样的场面,旅店的老板显然见到的很多,只以为是年轻的男女朋友感情出现矛盾,于是一边安慰着,一边又搬来一箱啤酒,并说是自己请客,和大家一起痛饮起来。
旅店的老板通常都很社会,车站附近的老板更社会,因为车站附近的人太复杂了,各行各业、全国各地的都有,什么样的驴脾气都见到过。如果没有这样的气质,还真的撑不起一家旅店。
只见这样一个平头黑汉子,并没用一身的刺青,也没有用嚣张的语言,而是用简单的酒就把场面安定下来。
见到酒的栗子仿佛见到了救星,突然痛饮起来。伤心的男人真的需要酒,很多酒鬼都是因为伤心后才成为酒鬼的!
只见他先猛的干完一整瓶啤酒后,又拎起了另一瓶,猛灌了多半瓶之后,直到啤酒的泡沫从嘴角喷出来才罢休。被喷了一脸的旅店老板一点也没生气,反而随手拿出纸巾将栗子的嘴角擦干净,又简单弹了弹身上的啤酒沫,才说道:“慢点,小兄弟,记得人生路上多坎坷,遇事冲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发生什么事了,你跟老哥说说,我毕竟是当地人。”简单的话让人的心里感到安慰,让被啤酒暂时安定的栗子愧疚起来,大着舌头生硬的跟他道了歉,并将一晚上的故事说了出来。
这也许是个乏味的故事,痴男怨女的萍水相逢,又一见钟情。有了心怡女孩的男孩,才知道自己在这世界上是多么的柔弱,面对不公平是多么无力。
经历过这一切的男孩才能变成男人,男人才会一直努力强大自己,再和不平的世界对抗。这种变化是‘蜕变’,需要经历剥皮一样的痛苦,才有可能完成。有很多都死在了蜕变的过程中,社会和大自然是一样的存在,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不相信眼泪,因为它的本质就是残酷的!
不过,在听到栗子和女孩相遇的故事和地方的时候,老板的眼神突然变了,这种诧异很好识别。具体考虑了一会后,那表情简直变成了恐惧。
在酒精的麻醉下,这老板才慢慢冷静下来,并初次打断了栗子的述说:“小老弟,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歌舞厅,在三年前的一场大火里已经消失了?那一场大火烧死了二百多人,全国都轰动了。”
随后仔细观察起栗子的表情,生怕再刺激到他的心灵。等感觉到栗子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之后才继续说:“那一场大火燃烧后,因为那里的门很小,空间又很大,一时跑不出那么多人,有很多人是被慌张的人流踩死的!当时的场面那叫一个惨啊!”
听完这些,不同的面部表情出现在栗子的脸上。在他沉默了一会后,突然抬头认真的看着糖糖:“哥,车钥匙给我,我必须去看看!”眼神坚定到不容拒绝。
糖糖拦住了寇队长的劝阻,随后将钥匙放到了栗子
眼前说道:“我们是兄弟,我陪你去。”栗子没有反驳,眼里闪过一丝感动。兄弟俩留了寇队长和老板继续喝酒,驱车向着记忆中的地方驶去。
眼前再没有任何熟悉的街道和场景,附近只有医院和住宅区。如果不是看到地上的点点血迹,和远处老字号的招牌,根本认不出这就是那个挨打的地方。一座发展中的城市,在三年的时光里到底会有多大变化呢?
一位路过的老人看到了彷徨中的兄弟俩,上下打量了一会说道:“看来这小哥俩和好了,对嘛,打完架就和好,以后还是好兄弟。”说着就要走。
糖糖赶忙拦住老人追问:“诶大爷,您说什么?您是说我俩的伤、、、是自己打的?”“不是你们自己打的还是我打的?我都什么岁数了?打的了吗?”
看来这是个倔老头,白了糖糖一眼就向前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没好气的说:“脑子打坏了吧?那天,你这兄弟要到这的商店买东西,谁知道在台阶边上绊了一下,你就拿着根铁管下来抡他,然后你俩就满地打滚儿,打够了爬上个大车就走了,我还以为你俩精神病呢?”
老人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扔下了迷糊的糖糖和崩溃的栗子。这样一来,别说‘小玉’找不到了,就连她是否真实存在过都有疑问,除了那块玉还真实的握在手里,其他一切都成为了虚幻。
崩溃的栗子只是哭,因为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呢?挖地三尺也没有用啊!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无论你明不明白、接不接受,生活就是这么残酷。
取回了自己的车,糖糖扶着痴呆的栗子坐上车,跟随寇队长继续进发!想着这几天的遭遇真是感慨,万里长征才走出第一步,自己就肇事了;兄弟受情伤又傻了,以后的路还有多少坎坷呢?其实那不重要,因为车在路上就要走下去!人只要还活着就还要活下去。
栗子的心情是不容易被理解的,父亲失踪,母亲离世,就连自己也生活在兄弟的躯体里,连个完整的人都算不上,整天在糖糖的车里,风一样的四处漂泊。终于在情窦初开时遇到心怡的女孩,可又这么快失去,这比失恋更惨,一点机会都不给你,连不顾脸面跪在女孩面前请求,或者和情敌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各色的道路和人文地理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刺激,仿佛生活没有了意义。就连到了山东省的预定地点,和高、李两位师傅汇合后也没有半点表情。每天除了象征性的吃那么点饭,之后就是在车上坐着看着手里的玉发呆!
通过黄河大桥时,栗子的眼里才有了点神,难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么?不死,可还是一样的发呆,有了一丝精神的目光还是一样的呆滞,这样的眼神直到被眼前的黑影遮住后才停止。
他迷失这几天,车队已经走过了大小几十个城市,几千所村庄,通过黄河后,车队已经来到了山区,好大的山区啊!
近在眼前却又远到百公里的山川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这才让他清醒起来,看了看手中的玉又哭了起来,不过这种哭泣是种解脱,认清现实的解脱。
看着眼前高松入云的大山,栗子轻叹一声,然后由感而发的吟道:“天壤雕去云为峰,半生漂泊半世中,心高云端如漫步,可怜身在世俗中,夕阳孤云遮望眼,妄念常使痴人迷,心碎尊严尚安在,从此风玉不相逢!”
一咬牙,将手中的玉抛出车窗并摇上了玻璃,栗子随后便像丢掉千斤重担一样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