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珩停下,心里的郁结一下子就散了,笑起来,“你说得对,朕不养闲人。”
正因为边疆不太平,他才供了那数十万大军,他才布局多年,隐忍不发,放任顾家纵横霸道,简直成了一代权臣,眼看着就要压到他唐家的皇权上!
小安子也跟着笑,突然连连哎声起来,错开一步提醒道:“陛下这是准备到哪儿?”
唐珩一愣,这方向是冬宁宫。他无奈一抚额,摇头甩袖往另一个方向走,“习惯真是要不得。”
小安子看破不点破,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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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阵子腻了些,沈卿雪有些怵唐珩,一见了他就想起来那日在金銮大殿上的放纵,实在是太大胆了!
于是一连几日避着唐珩,他也不恼,正好也忙起来,索性依着她。
其实这个时辰,冬宁宫里还未歇下。
沈卿雪摇着扇,眼帘半合着没有问话,暗香立在下方一脸犹豫。
“你倒是出息了,还要芙月去给你送饭,夜深了也不知道自己回来,还要人去接。”
“不是的娘娘!”暗香心思简单,明知娘娘不是真的要数落她,但她还是下意识解释。
“废寝忘食地钻研,可研究出什么成果呢?”
“她就是研究出来了,也便宜别人了。”
芙月这话意有所指,沈卿雪也不看一脸尴尬的暗香,直接问芙月了。
“听起来,有些奇遇。”
“遇到了闯宫的小毛贼,把她的香囊拿走了,她还跟人家交了朋友。”
芙月在回来的路上,听暗香说了几句,结合自己先前听到的,总结出这么个大概。
“哦?”
沈卿雪来了兴趣,什么毛贼能避开禁卫军的眼线,还全身而退?只怕是有人允许的,这是唐珩的手段。
她笑:“怕不是毛贼,是小雀鸟,这皇宫是笼,放些了饵,想把雀儿引进来,没想到雀儿转一圈直接放弃了饵,又飞走了。”
芙月没说话,这是默认了。
暗香和从前一样,根本听不懂她们两个打的什么哑谜,只是说她想说的话,“那人和西疆的人长得像,都是浓眉高鼻,但他的眼睛不像阿青和公主那样是异瞳,而是和咱们一样的黑色眼瞳。”
所以她才对长丰,他长得‘像’西疆人,而没有认定他就是西疆人。
沈卿雪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大概多大年纪?你对他知道多少,慢慢说。”
“大概十三四岁,比我高……”暗香用手比了下,“比我高半个头,瘦高个,一口东黎话,但是听起来跟明月公主的口音极像。长得挺俊的,但是不正派,不像是君子,像那种乱世枭雄,总之是坏人!说话也不好听,有点像……”
她突然闭嘴了,提心吊胆地缩了缩脖子。
芙月替她说了,“有点像陛下。”
除了像坏人这点,唐珩只要不调笑戏谑,一本正经的时候还是很君子的。
像的是气质,眼神语气中表现出的那种放浪不羁,全天下爷最强,目中无人的气势,和陛下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暗香听她说出来了,就大着胆子附和着连连点头,“对对对,要不是长丰只比陛下小个那么三五岁,奴婢都以为是陛下的骨血呢!”
嗯……美丽的杏眼微眯,唇边绽起一抹动人的弧度,沈卿雪笑得像个狐狸。
她想这可有趣了,各方人马都在寻找的人,竟然已经入了这局。
只是一点想不通,唐珩为什么又放了他,何不干脆抓住,卖个人情给西疆,此举也能迷惑西疆王族,同时离间西疆与北荒。
唐珩究竟是又有什么打算?
沈卿雪咬了下下唇,她想着等见着他,一定好好问问。
“娘娘,夜深了,歇了吧?”
沈卿雪应了,末了随口一提:“明日……今日一早,左白是不是要进宫辞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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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相府就行了轿入宫。
左白今日启程,出往青州,为期短则一年,长则三年。等他回京,就是加官进爵了。
正常的程序走完,唐珩与他说了些君臣之间的话,然后屏退了左右。
左白微微低头,眼睫一落掩下一道幽光,面上不露声色,静侍其下。
“睿之,现在没有外人在,我同你有几句体己话要说。”
“陛下请说,微臣……”
“嗯?”
唐珩一个抿唇,面色微郁,左白淡淡一笑,道:“我听着。”
“早有传闻,说你在府外开宅,藏了一个美娇娘。这密折奏了一次又一次,朕都压下了,可堵不住攸攸众口啊。”
这时候能压下来,就是因为那些人并不真的要这时候拉下左白,都是敲山震虎,若左白不加收敛,那等几年后他回京,正要晋升时,那些人就会蜂拥而至,以此一股作气拽下他!
左白拧眉思索,正要解释,唐珩已经先一步截下,“尤其是你还要带那女子一块儿去青州,睿之,你也体谅体谅朕。”
“陛下……”左白眼波轻晃。
唐珩一抬手轻轻落在他肩膀上,暗示地握了握,“朕把西疆的公主赐给你,朕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朕这么做,就是因着你一向有分寸,断不会对那公主交了真心,日后两国交战,你并不会受情伤。”
“这暂时的委屈,是朕对不住你,你有怨,朕将来一定补偿你。但请你现在听朕的,不要冲动。”
天下人都知道西疆的明珠公主被赐婚给了左白,出京不比在京都,那是要脱离他左家势力保护,在少了左家这个忌惮后,那些人会怎么对付他?
他们当然不会直接对付左白,新科状元、小相爷,未来的朝之重臣。他们只会对付那女子,对付一切和左白有关的人,那都将成为他的弱点。
一个把弱点带在身边,暴露到太阳下的人,如何能堪大任?
“臣没有……”左白语气坚定地否认了宁儿在他中的重要性,“她举目无亲,又身患重症,臣一去几载,变故太多……”
“她是你什么人,于你有恩?”
“并无。”
“那你何须如此待她,还是说,你对她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