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笑吟吟地看着他,也不回话。
“你是在这里林子里困久了,吸不到精气脑子都傻了吗?还是耳朵聋了?哑巴吗?”
从他出现到现在,这妖精一句话还没说呢,真是哑巴?她又走了。
“喂!”
宁儿停下了,长丰才看到他已经身处一座院子墙外,黑白灰的院子,墙挺高,墙根都是湿青苔。
她这是把他带到妖精窝来了?
长丰哼的一笑,小爷今天就把你这一窝妖精都收了!
宁儿不知他心中所想,淡淡看他一眼,这一眼的意思有点眼熟……
长丰想起来,他让胖七在原处等着他时,骂骂咧咧几句话,和这妖精这个眼神就是一个意思!
他这想的工夫,宁儿已经进去又出来了,她大概未进得院子去,只是在院门后摸索着什么东西,然后重新来到长丰面前。
她手上提着一双靴子,崭新的,上等的皮革。
长丰瞪着她,他的眉眼都深,不似东黎人。
虽是少年人,脸上棱角还未分明,透着股青涩气。但眉骨高,眼窝深,眼神凌厉,作出凶狠表情时,真的挺有吓退人的气势。
这少年生得一副俊美且张扬的好样貌,若是能收敛些气势,会是众家女子争抢的夫君人选。
可他气势太盛,寻常女子定然是畏惧他,不敢攀想的。
但那都是后话,此时他在宁儿眼里就是个孩子,一个戾气稍重的孩子。
宁儿一个不知道几时就咽气的人,倒真不把他的威胁当回事儿。
她举着手朝他送了送,示意他换上靴子。一路上他磨了数十下脚,经过的草皮子都被他的脚蹭秃了。
长丰其实有怪癖,受不了身上有脏污,他要是知道这竹林里有污泥,打死他也不进来!
此时已经忍到极点了,猛地抓过靴子,倒过来瞧瞧,不是新的,只是被洗涮干净又晾干了,勉强可穿。
决定好之后,他就快速拔了脏得不成样的靴子,换上新的。
只是他才套上一只,院子里就传出动静,整整齐齐的像是训练有素的侍卫,来者不善!
长丰正要避开,胳膊一紧,就见着妖精抓着他往旁边跑。
长丰的肌肉都绷紧了,他不爱让人碰,胖七他们哪个敢挨他早就被揍得哭爹喊娘了!
可是妖精身上传来一股香味,长丰一个失神就没甩开她,等回过神来就开始嫌弃,她那点蜗牛爬似的速度哪里带得动他。
他反手提了她加快了速度,很快两人矮着身子猫到了竹堆子后面。
长丰探了身想看看什么情况,肩膀上一重,又被她按倒了蜷在地上,两人抱着膝盖挤在一块儿,堆叠成山的竹堆子遮掩了二人形踪。
两人肩顶着肩,她身上那股香就更重了。
长丰不受控制地歪了身,凑向了她颈间……他这年纪,又加上脑袋受过伤,忘了一些事儿,所以没有男女之防。
宁儿一回头就撞进了他慌乱的眼中,她眼波不动,只是短暂的对视中,她轻轻抬手推着他肩膀,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长丰自觉丢了脸,他是差点被妖精勾了魂?当下就变了脸,顾忌着外面的人,压低了声难以置信地问:“你连孩子的精气都不放过?”
虽然他总不承认,但他的确是个孩子。这妖精是饿极了,啥也不挑了是么。
额头上一重,长丰看到她唬着张脸,目光中是不赞同,跟教训孩子的娘似的。
长丰这就要炸毛了,“你身上是什么味?是不是专勾人神智的妖气?”
味道?
宁儿疑惑,又很快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了。她果然不愧是药罐子啊,沐浴过后身上依然有药味。
她怎么低下头,一脸的难过啊?
长丰皱皱鼻子,知道他可能是说错话了。他朝后靠着,抬起一只脚,保持着蹲着的姿势,艰难地把逃跑时也没丢下的靴子套好,这靴子大了,不过有总比光脚好。
这妖精是给他靴子的,不是要吸他精气的。他讪讪地瞄了瞄她,好奇地问:“你是什么妖?”
“那里,”宁儿开口了,指指他身后的方向,示意他从那里可以出林子,“不要再来了。”
她的声音古怪,像是长年累月不曾开口说过话一样,嗓子又涩又哑,低低的,断断续续的,不知道是刚学会了说话还是快要忘记说话了。
她突然就说话了,长丰惊讶的怔怔看着她。
宁儿没在管他,她预备出去引开侍卫们,这样他才好离开。否则被发现了,公子不会放过这孩子的。
长丰见她要走,鬼使神差地拉住了手边的东西。
宁儿起身受阻,低头一看,裙摆一角被他拉住了。
“我是长丰。”
他也懒得解释,直接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长丰’两个字。
她不只身体单薄,手也这样小。
纵然他还是个孩子,可宁儿顾忌着公子的警告,下意识不敢和外人亲近,尤其这还是个男子。
她受惊似的抽回手,手背到身后,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睁大,有了丝戒备。
她有了情绪,总算有了丝人气了。
长丰仰头,脸上挂着他这个年纪少有的攻击性的笑。
宁儿跑了,因为从他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可怕气息,和公子看着她时,一样可怕的气息。
……
宁姑娘不见了。
侍卫们在竹林里搜寻起来,院子边丢落的布满泥的靴子也被捡到。
看清了东西后,他们的脸上全然是严肃。
“男人的!”
“看这个。”
另一个侍卫手里是枚木制令牌,上刻一个‘沈’字。几人对视一眼,认出这是帝师府的人出入的令牌。
“沈家的人怎么会来?”
“帝师早就知道公子养外室的事儿了,咱们搬离原来的宅子,也是受帝师威胁,公子说眼下不能和帝师撕破脸。”
“那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帝师还要用此威胁公子?”
“不管这么多,全部禀报给公子!”
侍卫们收起证物,匆匆寻找起宁儿。没注意到,矮墙后一抹青衫衣角闪过。
沈家,帝师府?那是什么地方?
宁儿揪紧了衣襟,渐渐支撑不住,倚在墙边。为什么听到这两个地方她会这么难受?是不是和她有关系?胸口心悸不断,又闷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