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三步迈出房间,走到门口身子顿住。
回头瞧了翠庭一眼。浅然勾唇道:“傻丫头,我走了。”
翠庭紧紧咬着下唇,眼泪唰唰掉个不停,捣蒜似的点了点头。
墨岚在众人的注目下一路被国师带出了护国将军府。
所至之处,府中之人,皆纷纷下跪拜别将军夫人。
行至大门口,墨岚再次顿住脚步。
弯腰去扶起跪在最前面的司管家,悄声问道:“奶奶那边……可瞒得住?”
司管家抹了一把纵横的老泪,点了一下头,沙哑的嗓音中略带一丝疲惫。
“夫人放心,老太君一直在佛堂为将军祈福,茹锦嬷嬷也不曾出时云斋。”
闻言,墨岚便再无后顾之忧的抿了抿唇。
“就送到这儿吧!以后府中事务,司管家多费心,我的这几个丫头……”
说着,墨岚回眸,目光落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莺歌燕舞身上。
司管家躬身道:“请夫人放心,自然不会苛待了她们。”
墨岚浅浅勾唇:“那我便放心去了……”
璟帝没定墨岚的罪名,达夫也不敢给她上枷锁,用囚车。
两人并肩行在由皇家侍卫开出的一条直通十一街闹市行刑台的路上。
夹道畅通无阻,两侧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有的人见她大好年华便要凋零,不禁唏嘘叹惋;
有的人却觉得大快人心,这荒诞的降世妖星终于要被处刑了!
墨岚丝毫不在意他们对自己的评头论足,攒了攒怀中的暖手炉,目不斜视的仰着头大步迈向刑场。
那种从容赴死的气魄令达夫折服!
他与墨岚本无冤无仇,若没有墨荧,他们本该是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陌生人。
黑斗篷的大帽下,达夫的脸都罩在阴影里,也隐藏了他侧目打量墨岚的视线。
银狐大氅罩住墨岚娇小的身材,却罩不住她从骨子里透出的骄矜和桀骜。
巴掌大的小脸未施粉黛,却比凝脂更光洁白润。
纤长的睫羽随着眨眼而轻颤着,仿佛振翅的蝴蝶,翅膀挥动的每一下都让人心尖儿跟着颤。
似是察觉到了身旁有一簇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墨岚斜睨了达夫一眼。
那如秋水般盈润明媚的双眸看不到斗篷大帽下达夫有着怎么的表情。
但他的视线实在让墨岚浑身不自在,拧着秀眉,轻声问道:“好看吗?”
达夫:“……”
被猝不及防的问了一句,达夫尴尬的收回了视线。
试图借用头蓬大帽遮挡的优势否定他刚刚在看墨岚的事实。
好看,自是好看的。
但跟他心中的白月光墨荧相比,还是稍逊一筹。
墨岚见他默不作声也不跟他计较。
明明是个花甲老朽还惦记着她的美色?
老不正经!
“圣上不是让国师将我秘密处刑吗?国师这般大张旗鼓就不怕圣上问责?”
其实,墨岚早就从浅歌那边得到了消息,国师将处刑台建在了十一街闹市口。
为何建在这里,不言而喻。
无非就是想在百姓面前对她公开处刑,将她降世妖星的身份坐实。
不过这对他到底能有什么好处呢?
国师依旧沉默,只是时不时转头朝不远处的高楼暗处张望。
动作虽隐秘,不易令人察觉,但却没能逃过墨岚的火眼金睛。
她也朝同样的方向望去,眯眸看清某高楼暗处稳坐端茶的身影后,瞳孔震颤。
居然是她!
这样以来,国师所有的敌意就都能说得通了。
墨岚哑然失笑,小声对达夫道:“你跟墨荧是什么关系?”
达夫后脊僵直,顿了一下。
过了半晌才用沧桑的嗓音回答:“不知郡主所言为何?”
墨荧所在那高楼的位置,正面对处刑台。
无论处刑台上发生什么,那里都能一览无余。
还真是个绝佳的观刑地点!
墨岚森然勾唇:“呵~不承认也没关系,不过国师真是神通广大啊,居然能帮墨荧偷梁换柱,假死脱身,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堂堂国师给她当下人!”
思索着国师与墨荧的关系,怎么看都是墨荧更高高在上一些。
曾经那些维护在她周围的护卫,想必也是都是国师的手下。
让墨岚想不通的是,两个看似完全不搭边的人,到底是怎么勾结在一起的?
“休要再胡言乱语,今日你这降世妖星即将以五行之刑祭天,为你给北虞百姓所带来的灾祸恕罪!”
达夫的语气显然没有刚刚从容。
墨荧现身,还被墨岚发现了端倪,他有些自乱阵脚。
两人说着说着就已经来到了处刑台前。
达夫先走上去,随后粗鲁的一把将她拽上了来。
墨岚一个踉跄差点被台阶绊倒,好在扶住了一旁的木桩,才没跌的太难看。
“不过是拆穿了你和墨荧有关系就这般恼羞成怒,怎么,她是你的老相好?”
没瞧见处刑台的时候墨岚还不觉得怎样,但真正被国师拽上来一看,她是当真有些腿软。
不过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面色泛白,故作镇定的的调侃国师。
国师的怒火都快把头顶的斗篷大帽烧着了!
若不是目前的状况他占上风,不然他很难忍住不对墨岚动手。
明明马上就要死了,怎么还能摆出这幅得意洋洋的嘴脸?
临死前能窥探到别人的心事就这么快活??
达夫咬着后槽牙恭请墨岚上刑架,墨岚却不紧不慢的跟他话家常。
“反正我都要死了,你是不是得让我死得明白点儿,你究竟为何会帮墨荧?”
望着墨岚那双盛满真诚与期待的杏眸,达夫鬼使神差的用既年轻又温润的本声短促的吐出两个字。
“报恩!”
墨岚都来不及惊讶,又听他轻轻道了一声:“对不起……”
这三个字她听得无比真切。
这根本不是一个花甲老人该有的声线。
可见这位国师大人是假的!
真的国师去哪儿了,墨岚已经没有心思追究了,总算是在临死前弄明白了一件事。
所以,她也不再跟国师多废话,欣然接受了处刑的命运。
她有条不紊的褪下了狐皮大氅,露出里面她最喜欢的湖蓝色劲装,狐皮大氅被她板板正正的叠好放在一旁。
抬手卸下她头上繁复的簪花装饰,轻放在狐皮大氅上,一把如瀑的青丝随风散了下来。
她解下捆在手腕上的蓝色发带,再抬手将青丝微微一拢,高高束起,露出她那张媚而不妖的精致小脸来。
她仰面对国师挑了挑眉:“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