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诺看着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他感觉自己不是自己了。他是一个游离在世界外面的旁观者。

“宁诺，你听我的话。”

“相信我所说的一切。”男人的声音像是海浪一样，宁诺整个人随着他的语气上下起伏。他感觉自己孤独，想要抓住什么，但是却永远都抓不住什么东西。眼前的金光像是被什么哗啦一下击碎。

画面陡然一转，乌云密布，雷光闪烁。山之巅一个男人的面目出现，他有着一双黄金瞳。山不是山，仔细看那是尸骨积累起来的尸堆。而在山下有着七个小尖塔，每一个尖塔前面各自有一个亡灵生物。

“卡西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卡西欧就是亡灵王，人类一直赞誉的大贤者就是他们一直在唾弃的亡灵王。宁诺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但是比起这个他更加关心自己的处境。这个空间中的自己站在尖塔上，对面是一个亡灵生物。

他认识他。

那是他的亲生父亲，抛弃他的存在。而他的母亲花信君不在，站在宁诺背后的是一个白玉般的男人，他是一个精灵。最让人感到惊讶的是他的胸口居然有一个轱辘转的机械小球。

这是精灵神。

他和卡西欧对视，彼此都在笑。不过和卡西欧那种猖狂疯癫的笑容比较，精灵神的笑容就是纯粹的假笑。

“我第一次认识你，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卡西欧对精灵神说道：“就在当年你为了自己的女人，愿意让无辜之人去死的时候。我知道你已经不是你了。率，你真的是在为自己活着吗？”

精灵神说，“人活着都不是为了自己。”

卡西欧听着笑了，他点点头，“确实，不是为了自己。作为主宰者的我，也有权利操控所有人的生命。”他说着好像是一句玩笑话，但是宁诺发现自己的身体再一次失去了控制，他无法遏制自己拔剑的手，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刺入了率的胸口。

“漫齐可会忘记你。”卡西欧说道:“你说你，就算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又怎么样——率，你不会觉得女人实在是太难懂了吗？”

刀尖滑过机械球的中枢，在上面留下一丝白痕，可以看出这对于精灵神率来说并不算什么。他只是简单的镇压住了宁诺，扫了一眼卡西欧道：“我经常觉得你不像这个世界的人，卡西欧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牵挂。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真的是为了追求所谓强大力量吗？是有力量了去保护自己的羁绊，还是因为羁绊才会去变强？”

“你少给我扯这种玩意儿。”卡西欧指点自己的脑袋，“我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想要守护自己的一切，就来杀了我啊。你这个胆小鬼。”

两股强大力量产生的冲击波在瞬间将方圆百里夷为平地。率身后的宁诺倒是被保护起来，安然无恙。宁诺看见精灵神率嘴角一丝血迹，他想要发出声音，耳朵两侧都是血。

“逃吧。”精灵神的翡翠色双眼让他想起活在木之领地的时光，那时候他还有一个勉强的家，他想起了那样爱笑的一家人，他更是想起了宁衣沉下去前最后的交代。

“逃吧。”精灵神像是说着最普通的“开饭了。”他轻轻一推，将宁诺送出去。他的目光不像之前那样冷漠，他的眼睛居然再笑，那种笑像是木之领地温暖的阳光，绝对不会让人生厌。

卡西欧也被这笑容惊讶到了，他怀念道：“你还能笑啊。”

你所牵挂的事物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你才会这样笑吗？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卡西欧不明白，宁诺不明白，他感到自己的体内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宁长。

“我一直会笑。”精灵神率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的眼睛还是温柔如水，“将来不会了。”他胸口的机械球爆炸出耀眼的白光，天空中铛铛铛的声音没有断绝过，一个两个……一百个……一千个，不，还不够，这是数以万计的奥术环在天空中打开。

奥术环针对的目标只有一个：卡西欧.亚瑟斯.克里希欧拉。

宁诺只能努力奔跑，他听到自己的耳边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他。但是他不知道这个声音是谁，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宁诺只能固执的认为，这就是在叫他，就是在叫而已。

“逃吧。”

你在这个世界还有无法割舍的牵挂和承诺，所以我决定让你拥有一次反悔的机会。离开卡西欧远一点，你能够选择一次新的生活，开始新的路程。

意识猛地从苦海中脱离，宁诺逐渐清晰的看见森林和草木。而在高处的落笛发出疑惑的声音，空气中不仅仅是残留血腥味，还多了一股和奇特的草木气息。如果非得和什么拿来比较的话，只能说那是一种新生儿的味道。

植物的甜腥味和精灵身上的尸体味道相互糅杂，去出人意料的不讨厌。那种味道非常的舒服，落笛觉得自己的毛孔上下都在打滚。他想要前去仔细寻找气味的来头，却想到纳穗交给自己的任务，老老实实地站在高处继续观望等待消息。

在下方的森林中，宁诺破烂不堪的身子中长出新鲜的嫩芽，那些嫩芽在他的身体上迅速开花结果，果实落在肉身中，将一团一团的黑色黏液逼出。地面被黑色黏液所触及出发出嗤嗤的声音。

新肉从旧的伤口中撤离，不堪入目的黑斑慢慢从肌肤上撤离。脸色也从黯淡的紫黑色，变成微微红润。如果有人来观察，绝对不会认为宁诺是一个尸人。

这分明就是一个健康的血精灵。

“逃吧。”声音再一次响起。

从宁诺的口鼻中冒出几缕金色的气体，气体不断发出抗议的声音，显得惊慌失措，“你是谁？”

“你怎么可能将我从我儿子的身体中赶出来。”

“不，不，你不可以这样做，他是我儿子。”

“他现在要交给我他的身体，我才是应该活下来的人。”他的废话说的足够多，背后的主使者向来不缺耐心，一直等到金色气体到达爆炸的边缘，虚空中一只白玉手伸出，将这个亡灵残魂彻底杀死。

“虽然卡西欧的部下总是一些蠢货，但是还是有一些料子的。”那声音是五百年前的率。他的状态比现在要好多了，至少从声音中可以听出起伏。现在只能像是单调的机械音，保持在一个平线上。

率说道：“这个就送你了。”一个巅峰刺客的千年经验，还有他所有的记忆轻而易举的被宁诺所接受了。宁诺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在虚空中的手消失后，他混囫囵地站起来，接着他向着母树的方向继续狂奔。

有谁在哪里召唤他。

不单单是作为尸人的时候，而是比被奴役更加深刻的呼唤，他听到了！他听到了在他耳边慢慢响起的声音，那是一个精灵。

“哥哥。”他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