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墙上的挂钟清晰地敲了八下,欧阳冬生才慢慢从床上起来,借着窗外飘进来的亮光,来到客厅拉亮了客厅的灯。
陈兰香也在亮灯之前坐了起来,见欧阳冬生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平心静气地问到:“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欧阳冬生已经走出客厅,也没理陈兰香,见桌上放着欧阳江煮好的面条,便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了两个鸡蛋,打碎倒在碗里,用筷子搅匀,又点着煤气炉,“嗞嗞啦啦”炸了一碗鸡蛋酱,端着放在桌上。
陈兰香也已来到了餐厅,从盆里盛了两碗面条放在饭桌上,又进厨房冰箱里端来一碟泡菜,见欧阳冬生已经吃起了面条,自己也坐在桌边端起碗吃了起来。
欧阳冬生只顾自己低头吃面条,一直没理陈兰香。
陈兰香知道欧阳冬生在生她的气,但她除了担心欧阳冬生的身体外,她依然认为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有她的道理,她必须要让欧阳冬生明白。
陈兰香试探着问到:“你的身体好些了吧?”
欧阳冬生闷头“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陈兰香知道欧阳冬生并不想和她说话,每次两人吵嘴,欧阳冬生都会这样,不和她吵,也不和她说话。
陈兰香也不介意,一边吃面条一边说到:“我今天只所以这么做,都是让你那混蛋儿子逼的。当初,他大学毕业,我那么劝他回上海来工作,离家近,也有个照应,我辛苦养大的一个儿子,我不能让他离得太远,总不能咱们老了,他做儿子的一点也指望不上吧?可倒是好,这个混伥东西,居然背着我去了东北,东北是什么地方你是晓得的,东北人凶得狠咧。”
欧阳冬生依旧没有说话。
陈兰香脸上微微有气,继续说到:“这个混伥东西去了东北,我也认了,去就去吧,我也管不了。可他去了一年多,和家里联系过几次?你是晓得的,他打个电话能累着?典型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他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家,他这是在和我较劲,还不经我同意,擅自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这要是传出去多丢人现眼哟?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却去给别人养老,这在上海滩可是辱没家风和门庭的,他让我在邻居面前怎么还能抬起头哟。”
欧阳冬生闷闷地怼了一句。
“别混伥东西又是白眼狼的胡说啦,那是咱们的儿子好不啦?再说了,东北人怎么得罪你了?阿春是被人打了还是被人欺负啦?你这种想法就是带着偏见,要不得的。”
陈兰香立即提高声音说到。
“他凭什么给我弄个养老女婿的名声?我那么劝阻都不听,他让我的老脸往哪放?再说了,他找了一个东北姑娘做老婆,以后还怎么回得了上海?总不能在东北呆一辈子吧?上海户口是很精贵的。”
欧阳冬生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说了一句“乱弹琴”,饭也没吃完,便起身进了客厅。
欧阳冬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他感觉有些累,虽然下午睡了一觉,但还是有点打不起精神。
陈兰香吃完饭,将碗筷刷了,也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瞭了欧阳冬生一眼,说到:“你不要和我摔摔打打的,好不啦?我这全是为阿春好的,你连这都不晓得了?”
欧阳冬生气哼哼地怼到:“孩子们都大了,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做主,他们的路让他们自己选择不好吗?你跟着掺和什么劲?我看那姑娘挺好的,那么远的路,一千多公里哟,给我们带来那么多东西,模样长得也不比上海姑娘差,两个孩子感情又那么好,你就不应该那么对人家,弄得我都跟着没脸。”
陈兰香不爱听,说到:“你有啥没脸的?阿春去东北,娶了一个东北姑娘做老婆,又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才丢人现眼呢,你们欧阳家的脸都丢尽了。快刀斩乱麻你晓得吧?我不这样做,那姑娘能知难而退吗?阿春还回得来上海吗?你就知道埋怨我,动动你的脑壳想一想好啦?”
欧阳冬生坐直身子,不耐烦地说到:“我懒得去想那些歪理,做人要讲感情的,凡事不能做得太绝晓得吧?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就是陌生人登门讨口水喝,也要给人家喝一口的,何况是阿春的女朋友,马上就成欧阳春的媳妇了,你认为你这么闹就能让两个人分开?幼稚,笑话,简直是乱弹琴。这回两个孩子都走了,你安心了?”
陈兰香虽然心头不忍,但依旧坚持,道:“我就是让他们分开,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同意那个东北姑娘进欧阳家的门,有能耐就一辈子别回来,一辈子不认我这个妈。我一想起给别人养了一个养老女婿,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辛苦养大的儿子凭啥去孝敬别人?我在电话里一再劝阻,他就是不听,这要是让邻居知道了,会让人笑掉大牙的,我也没脸在这里住了,晓得吧?”
“你以为你是谁呀?咱就是一个小百姓,人家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谁有闲功夫笑话你?这有什么可笑的?什么地方可笑啦?你就是有偏见,不讲道理,晓得吧?”
“你是喝了迷魂药了,还是被那点东西迷了眼睛?你不知道一个大男人做人家的养老女婿,等于把自己过继给别人吗?连生的孩子都要随人家姓的,这是辱没祖宗的羞事,你就真的不在乎?”
“养老女婿的事又没了解清楚,阿春说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和人家姑娘家没一点关系,你没有理由怨恨人家的。阿春说,姑娘的爸爸是局长,阿春能娶人家姑娘,也没亏了什么,你这又何苦呢?”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养老女婿是什么意思你真不懂?你就那么愿意自己的儿子做别人的养老女婿?那他一辈子都不要回来,我也一辈子不会承认这个东北儿媳妇,以后,阿春也别想进欧阳家的宗谱。”
“你都说些什么呀?越说越不着调了,我懒得听你唠叨歪理,我下楼溜弯去。”
“你等等我,我陪你去,我不放心的。”
“用不着,我死不了。”
欧阳冬生扔出一句话,起身穿上外套,也没再理会陈兰香,直接出了家门,重重地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