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明明谢殊提出“义父子”相称乃是好意, 能够令他与剑灵划分辈分,不再联想到玉折渊……可当剑灵真的这样叫他时,他却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是因为剑灵的语气?
还是他自己想太多?
闻岳纠结几秒, 不得不承认自己前世看书太多,似乎踩到了“高危职业”中的一种。
好在“高危职业”不适用于未成年,他耳朵热度消减, 立即平复心情,又确认了一下剑灵的身高——嗯,只到他胸口。
那没事了。
闻岳有所顾忌的其实是另一件事——剑灵口中, 仙君为魔尊打造的“相思剑法”。
他和剑灵确认:“这套剑法真的是仙君留给魔尊的?”
“是留给‘你’的, ”剑灵道, “《相思剑》最适用于骨剑,而非阎罗刀。”
“……”闻岳一愣。
这是何意?
他思来想去, 应该是剑灵分不出此“闻岳”非彼“闻岳”,毕竟他现在还在魔尊的壳子里。
那这剑法,他用还是不用?
当天夜里, 闻岳将自己的纠结同谢殊说了。彼时他在剑灵的强制教导下,已经学会了《相思剑》的招式。
闻岳将何辜剑交给司徒熠暂管,手持骨剑月下起舞, 身姿清逸矫若游龙。
一套《相思剑》毕,竟能丝毫不受骨剑怨气的影响,反倒心胸舒展, 颇有淋漓酣畅之感。
谢殊在一旁静观, 道:“我知师兄顾虑, 但觉得不必想太多。”
“这套剑法的确与骨剑相配,在骨剑尚未剔除怨气时,便能以纯粹的剑招扬长避短, 不受怨气波及,想来若是能彻底去除怨气,必能大放异彩,登峰造极。”
连谢殊都不得不承认,玉折渊真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他不光通晓各类阵法符咒,还能针对法器特性自创剑法,不光为剑仙,更能被尊称为“剑师”。
谢殊看向司徒熠手中的何辜,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在谢殊的劝导下,闻岳很快想通——比起各种顾虑与纠结,提升实力要紧,毕竟真要追根溯源,他的《奔雷诀》不也是魔尊的秘籍?
一日后,众人前往百里外的无人谷,打算将无人谷纳入“新山头”。
他们带上黑风与几个小弟,御剑飞行,很快来到无人谷边缘。
这是一处造型奇特的山谷,四面环山,中间凹陷,仿佛陷入重围绝境。
与寻常山谷不同,无人谷无花草树木,亦无虫鱼鸟兽,山壁光秃秃的,泛着冰冷的铁灰色,整座山谷唯一的出口便是其正上方,仿佛大地张开巨口,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闻岳等人御剑高悬于无人谷边缘,没有冒然前往其正上方——因为光是挨在其边缘,便能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自足底而来,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拼命拉扯,要将一切都吞噬入腹。
“此处应该有特殊磁场,能够将人与物都吸进去。”闻岳道,“上次我和师弟来时做过实验,不论活物、死物,甚至的生魂怨鬼,都会受到吸力的影响。”
“越靠近谷底,吸力越大,譬如现在我们站在这里,只需要稍微动用灵力,便能保证不掉下去,可若是来到山谷上方,或者持续下行,维持不落所需要的灵力会成倍增加,行动受阻,倍感滞涩。”
司徒熠好奇地向下张望,发现整片山谷都光秃秃的,仿佛一间没有生气的、巨大的囚笼:“师尊,是不是等我们找到九龙幡,就来无人谷转移怨气,用无人谷的吸力佐以阵法,防止冤魂脱逃?”
闻岳道:“聪明。”
谢殊笑道:“到时候阿熠和我们一起布阵,刚好学习新的阵法。”
“好啊,谢谢师尊,谢谢师叔!”司徒熠眼睛发光,点头如小鸡啄米。《百鬼抄》中也发出一声赞叹的“哇”。
唯有变成剑身的何辜剑一声不吭,挂在闻岳腰侧,仿佛在冷冷地俯瞰整片山谷。
——玉折渊当然不是自愿变成剑身的。
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魂魄强行附加于剑上,消耗的是何辜剑本身的灵力。而本命法器的力量取决于主人,区区魂魄,灵力有限,每日教导闻岳造成了极大的消耗,强撑几日后终于坚持不住,在半日前忽然从人变剑,睡死了过去。
闻岳一开始还以为剑灵又在闹别扭,怎么唤都不理。和谢殊确认后,才发现剑灵累了,于是让他好好休息,随身携带保管。
几人不可能久留此地,来这儿的目的,在于带小弟认路,在他们外出寻找九龙幡的时候,由小弟们守护好无人谷。
黑风与其他几个小弟也凑上前感受了一下,发现如果不动用法力,完全无法抵挡此处的吸力。
“大王、先生,放心吧,这儿就交给我们了!”黑风信誓旦旦道,“大王与先生外出时,我等必将守好无人谷,谷在人在,谷亡人亡!”
见黑风这样,联想到他的实力,闻岳并怎么放心地走了——他们还要折返惜抱山,将惜抱山封存起来。
果不其然,闻岳刚离开没两天,便接到小弟们百里传信——无人谷失守,他们全军覆没,快不行了!
闻岳、谢殊:“……”
两人尚未摸到头绪,还在边走边搜集九龙幡的线索,离惜抱山与无人谷不远,处于一天之内可以随意来回的距离。
闻岳等人赶到无人谷时,发觉四周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压根看不见一个人影。
直到黑风断气般的传音在耳畔响起:【大王……先生……我们在下面……】他们才齐齐低头,发现山谷底下躺着三只几乎看不见的黑色“小虫”。
正是黑风等三位不争气的小弟。
“……”
闻岳与谢殊运转灵力,从高处往谷底飞去。果然越接近谷底,那股吸力越大,不仅惹人分神,还要浪费法力去对抗这股力量。
片刻后,两人落地。
闻岳四处望了望,问:【欺负你们的人呢?】
黑风瘫在地上,如同一只搁浅的咸鱼:【好、好像走了?】
谢殊伸出右手,轻轻一挥,摘下他们身上贴着的隐形符箓:【我看未必。】
话音未落,闻岳与他先后动了!
闻岳反手扣出一记闪电球,右手虚虚一握,一条电光闪烁的长鞭出现在手心。
他甩鞭,长鞭如一条金色游龙,瞬间环绕一圈,所到之处无不电闪雷鸣。
闪电球是幌子,长鞭乃是试探——以黑风的尿性,肯定早就交代出他们的存在,那么,他们一路顺畅地来到谷底,未遇到一点阻碍,很可能并非解救顺利,而是对方在“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鞭风所至,有什么猛然一动,仿佛倏而卷起的狂风,朝谢殊袭去!
谢殊一身月白长袍,立于原地,微微一笑。
凤凰骨扇凭空出现在他掌心,连扇面都未打开,只用扇柄,对上了那阵无形的妖风!
那风立即变化方向,又从上至下发动袭击。谢殊手腕一翻,扇面如流云般伸展,飞出一道温柔至极的香风。
桃花花瓣如雨,与猛烈的妖风撞在一起,发出“轰——”的巨响。
那一只隐身偷袭的人终于显出身形,头顶在日光的照耀下泛出锃亮的光芒,如同一只黄金卤蛋!
闻岳愣住了:“……”
怎么是他?
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魔教左护法,释天!
数月过去,释天还是一副光头猛男的形象,上身赤条,下身着深蓝色半截裤。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晒黑了一点,看上去更社会了。
闻岳不禁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释天当着他的面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充分表达了他对原主“误入歧途”的痛心疾首。
而闻岳乾坤袋中放着千辛万苦才采摘来的宝贝忘忧昙,身体疼痛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因此懒得和他计较,径直回到碧竹峰给玉折渊献宝去了。
后面惨痛的经历略过不谈,现在的他只想知道,原主的手下为何出现在此?还欺负他的小弟,和他作对?
闻岳顶着平平无奇的面具,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我的地盘撒野?”
“你的地盘?!”释天嗤笑,“整个魔界都是魔尊的,劝你识相点,主动滚出去!”
司徒熠没有直接参与打架,一直御剑等在上方。
听到这话,他立即道:“你知不知道我师尊是谁?!他可是……”
闻岳赶紧一道咒过去,把司徒熠的嘴堵上了。
他看向愤懑的左护法,心中复杂难言——在魔界呆了整整三个月,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打着魔尊旗号圈地的人,更想不到,维护原主的竟是对魔尊失望之极的左护法?
原主的护法这么忠心耿耿么?
然而,他不是魔尊,也不打算用魔尊的身份做任何事。闻岳手指一动,祭出骨剑,打算拿这位送上门的对手试练他最新学习的《相思剑》。
然后成功地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将释天打得满地找牙。
闻岳:“……”
闻岳:他什么时候变得有点厉害了?
事实上,自从进入魔界这个弱肉强食的环境,闻岳便是一路打过来的,小弟们被揍多了,才这么听话。
只不过,他遇到的妖魔战斗力都不强,哪怕没有学相思剑,也能在数招内搞定,让闻岳一直知道自己进步了,却不清楚自己的进步有多大。
如今,见自己还算轻易地打败原主的左护法,闻岳十分惊讶,还有点开心。
不论先来后到还是胜者为王,这片山谷都是他们的了。
期间,释天还不服气,试图搞偷袭反击,皆被发现,然后……被闻岳揍服了,趴在地上,完全爬不起来。
按照惯例,闻岳问了几个问题,当作收小弟的仪式。
“你是何人?为何挑衅?以后知道该怎么做?”
释天被揍得鼻青脸肿,牙齿漏风:“吾名释天,乃魔尊左护法,魔尊不知所踪,我等苦苦留守魔界,想要守住魔尊打下的地盘……却失守大半江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魔界四分五裂……”
“我以后听大王你的。”
闻岳:“……”
真是怎么听怎么没诚意。
不过不要紧,释天本来就是原主的人,他不会对他怎样,也不会逼他彻底臣服。
现下,闻岳想做的是另外两件事。
“那你听说过九龙幡么?”闻岳似乎随口一问,“没听说也不要紧,先把身上所有东西都交出来,展现你投诚的诚意。”
释天一愣:“九龙幡?”
他顿了顿:“当然听说过,但这是传说中的神器,谁也不知道在哪。”
至于献上宝物,讨这位新“大王”欢心……他懂。
释天回想起自己在魔尊身边伺候的日子,又看向闻岳、谢殊与一直在上方观战学习的司徒熠。
孤男、孤男、孤男。
很好。
“我身上着实没什么好东西,但我有男人最感兴趣的东西,愿献给各位大王享用。” 释天表面一派正经,心里七里啪啦打起算盘,“大王们肯定会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 等玉折渊醒来,发现闻岳被魔界热辣美女环绕撩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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