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走水时,沈七宝刚从噩梦中惊醒,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梦中的情节,就被滚滚而来地浓烟熏的睁不开眼,慌忙之中,他想叫上黎晏逃命,却是不想手在身旁摸了个空。
他心头一慌,来不及多想,抱着被子冲出了寝室,却见沈府已陷入漫天的大火中。熊熊的火焰就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它肆无忌惮地扩张着爪牙,火苗就好似它那贪婪的舌头,无情地吞噬着一切,所到之地便是一片废墟。
望着红艳艳的火海,沈七宝的心都绝望了,他的家要没了,被他一点一点放在心尖里的人也不知所踪。
他听说有毛的动物很怕火,他家娘子是狐妖,应该也怕火吧?那他在哪儿?是不是被大火吓得躲在了某个角落瑟瑟发抖,等着他前去营救?
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痛苦和寒意从心里开始弥漫至他的四肢百骸,就算是这灼人的温度都无法驱散他心间的寒冷。
炽.热的温度烧焦了他的墨发,飞溅而来的火星字烫伤了他的肌肤,他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麻木的抖着双.腿,忍受浓烟的熏呛,一遍又一遍地冲进大火中寻找他的爱人。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他就应该听从娘子的建议,早早搬家,不然也不会惹来这弥天大祸。
就在他陷入无望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踏着火光而来。他急得快要发疯的心先是一喜,大颗大颗的泪水就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连擦拭的空闲都没有,只恨不得冲上前狠狠地把人拥入怀中,好细细感受来人是真实的,而不是被浓烟熏出现的错觉。
“别怕,我来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怀抱,还有那熟悉的味道。是真的,不是他的错觉,他是真真切切的被娘子搂在了怀中。
紧绷的心弦随着爱人安然无恙而松懈了下来,被浓烟熏过的脑子开始沉重起来。
他不想昏过去,他害怕,怕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再也见不到娘子了。
他以前觉得人生在世,谁都难免一死,只是时间的长短罢了。自从心里住了个人后,他的心开始变得越发贪婪,短短二十年怎么够?他还想活的更长一些,最好是一辈子。
黎晏是在前厅找到沈七宝的,这么长的一段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后.庭穿到了前厅的。
此时的沈七宝是他从未见过的狼狈,白.皙的小.脸占满了灰尘,如瀑如布地墨发被大火烤的弯曲,合着汗水凌.乱的黏贴在他的额头和两鬓,雪白的里衣被迸溅出来的火星子烫出了无数的破洞,通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眼泪合着鼻涕就这么糊了他一脸。
在自己出现的那一刻,他很明显感觉到了沈七宝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喜悦。
这种强烈外放的情绪,惊醒了沉睡在体内的胡月梵。
这一幕落在胡月梵的眼中,看得他心在发酸。这种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感情,就是他一辈子所追求的。
他曾眼盲,把一腔单纯真挚的感情给了柳言玉,可被他看不上眼的傻.子却有着一颗难求的真心。
“我很羡慕你。”胡月梵在心底对黎晏说道。
“那你后悔了吗?”如果后悔了他也可以成全他,只要能吃到胡月梵的灵魂,他不介意成全胡月梵。毕竟时间对他来说,真的很多。
“我是后悔了,但我也为你的凉薄而感到心寒。”他在为沈七宝叫屈。
“他为了你连生死都不顾,你却放弃的轻而易举。”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加了些许对黎晏的不满。
黎晏嗤笑了一声,道:“你想得美,我说的是成全你和柳言玉,沈七宝是我的人,你别妄想染指。”
胡月梵一愣,继而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哭了,哭的稀里哗啦。
莫名其妙!
黎晏也没心思听他在那干嚎,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他先给沈七宝设了道结界,其后用这几个月积累的妖力凝聚了一团乌云,这是救人性命,想必天道不会阻止他。
果真,他的施法出乎意料的顺利,大雨来的迅猛,铺天盖地的砸在大火上。其实这些人死不死跟他没多大关系,可他不愿意让沈七宝难过和愧疚。
虽然他没七情六欲,可不妨碍他珍惜沈七宝对自己的一腔情意。
虽然他不懂爱,可时间还长不是么,只要沈七宝愿意教,他就愿意花一辈子的时间去慢慢学习怎么爱。
随着雨势越来越大,体内的妖力也在渐渐枯竭,黎晏收起术法,弯腰抱着昏迷不醒的沈七宝离开了沈府。
滂泊大雨如利剑般砸在他的身上,浇透了他的夜行衣,却熄不灭他内心翻滚的怒火。
胡月梵打着哭嗝哽咽的问道:“你、你要带他去哪?”
黎晏勾起一抹冷笑,去哪儿?当然是去找人合作,把三皇子干掉。
他可不是个喜欢吃闷亏的人。
“你可别想不开啊,我的妖身不能对人类动手,不过你可以找人类联手,把害你们的人干掉。”窝在身体深处的胡月梵同仇敌忾道。
闻言,黎晏平静的瞥了一眼三皇子府的方位,不急,仇会报的,不过——
“哭够了?”
这句话带着几分揶揄,羞的胡月梵老脸一红,他恼羞成怒道:“我这不是哭,是高兴,高兴!懂吗?!”
呵呵!
他知道什么叫喜极而泣,可没听说过骂人者把自己骂哭的。这算是哪门子的高兴?
黎晏嫌弃的意思太明显了,胡月梵就是想看不见也难,他按下激动的情绪,无比惆怅道:“看到沈七宝对你的真心,我才发现曾经的我实在是太蠢了,那时候的我怎么会以为单方面的付出也是爱呢?”
“所以你是在为自己的愚蠢哭吗?”
“你——” 胡月梵有一肚子的话想倾诉,可黎晏这话一出口,气得他顿时不想说话。
……
柳言玉收到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散朝之后了。
沈府出事之前,皇帝把一众皇子和大臣召进了皇宫,其中自然也有他,至于原因,他心里门清,因为那刺客就是殿下安排的,而皇帝是假的,他也知道,因为这皇帝也是殿下的人。目的是想把这件事嫁祸到三皇党那边,趁机清扫三皇子的党羽。
当初先帝的病情来势汹汹,亲信说先帝体内被人下了慢性毒.药,本来还有几年好活,只因陛下误食了相克之物,导致体内的毒素提前爆发。
先帝的身子不行了,这显然不是个好消息,与三皇子雄厚的势力和众多的党羽相比较,显然殿下没有半分胜算。不得已他隐瞒了先帝的病情,弄了个假货出来。原意是想多争取点时间,怎奈这假货对朝纲是一点都不懂,屡次在三皇子等人面前露出破绽,导致原本定下的计划不得不暂作改变。
昨晚的刺客就是其中一环,今日朝堂之上,也发落了三皇子不少的党羽,他心情甚好,怎知刚出皇宫就听闻沈府被一把火给烧没了。
赵沉寂跟着他一起出的宫门,沈府跟三皇子有关系,这点当初他也查出来了,只不过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就先出事了……
他沉了沉眸子,拉住情绪激动的柳言玉,低声道:“去醉宵楼。”
俩人在明面上敌对关系,如今拉扯在了一起,自然是引起了他人的注意,柳言玉回过神,连忙羞红着脸大声喝道:“你当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
赵沉寂扬着高傲的头颅,不屑的讽刺道:“就你这惧内的蠢货,连个妾室都不敢纳,也不知父皇当初怎地选了你软货当那状元郎。”
俩人你来我往地争吵着。
左庸心情不爽的被众大臣恭维,猛然听见那边的争吵声,眯着危险的眸光见深得心意的女婿跟那个废物吵了起来,他听了一会儿,见女婿是在维护自己的闺女,只当这赵沉寂今日在朝堂胜了他一回沉不住气找女婿挑衅,便放松了警惕,没当回事。
只是心里却止不住的冷笑:‘蠢货,且叫你再嚣张一回。’
柳言玉摆脱了监视他的人,来到酒楼的后院,就见赵沉寂已经等候多时。
“来了,先坐下再说吧。”
赵沉寂回去时,他安插在沈府附近的眼线已经把消息放在了他的书桌上了,“你别担心,沈少夫人没事,而且……”说到这里,他似是有些怀疑下面人送来的消息,“那个沈少夫人很不简单啊!不但深夜出府不知去向,更是在沈府走水时,只身闯入大火中,救出了她的夫君。”
“什么?”柳言玉一愣,随即便苦笑了起来。
是啊,他怎么忘了,月儿不是人,是传说中的妖,当初不就是因为害怕,所以才把‘她’送走,又照计划娶了左锦绣么!
只是他没想到月儿会嫁给沈家的那个傻.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