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片刻,丁一缓缓睁开眼,双眼还是无比酸涩。不过丁一没有在意这些,她此刻的心情无比激荡。
啊啊,多么畅快!
她右手附上心脏的位置,掌下传来剧烈有欢快的鼓动声。好像身体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火焰,就连呼出的气都带着热烈的温度。多么的畅快!
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这种全身心投入,孤注一掷的紧张与刺激,自打祖父去世之后,她已经有多久没感受过了?直到此刻,她才有自己正在活着,正在此处的实感。
明明身处鱼龙混杂的赌场,身旁是哭喊叫骂的赌客,可是丁一此刻却有身处阿尔比斯山下的清爽感。
她真的活过来了!
这具身体,这个生命,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没有压抑,没有束缚,只有欢畅,只有愉悦!
“祝贺您,女士。”看到丁一重新睁开眼,操盘手微笑着把丁一赢取的筹码推到她面前。
这张桌子由于公鸡青年的缘故,赔率不高,只有1:4.所以即使之前丁一将手中所有的筹码都下了注,她这次的收获也不过两万欧利而已。这跟公鸡青年输掉的5000万欧利一比,简直是九牛一毛。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
丁一冲着操盘手微笑道谢,收下了自己应得的奖励。
离开这张赌桌前,她对那位年轻的操盘手说:“所以你看,我和他们没什么不一样。所做的都不过是想要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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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丁一拿着自己的战利品再次见到牛头人的时候,那只壮硕的老虎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只有牛头人一个,焦虑又兴奋地等待在原地。
看见丁一回来,他双眼一亮,赶忙迎了上来。
“你怎么样,刚才那张桌子好像发生了大事。”牛头人奋力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急切,其实他最想问的是:你输了多少?
丁一似笑非笑看着牛头人,不说话。直到把对方看得发毛,这才拿出装着筹码的小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好得很,跟着赌神小赚了几笔,今晚的夜宵有着落了。”
“啊?你赢了?!”牛头人声音拔高,他怎么都不相信能有在那位黄金手指的能力下还幸存的幸运儿。
“嗯哼。”丁一挑眉,慢条斯理地从小袋子里取出五枚黑色筹码——她之前特地请人换的,交到牛头人手里,算是还了他最初资助的赌金。
牛头人愣愣接过筹码,眼里还带着十足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我赢了,你很失望?”
牛头人听到丁一带着寒意的声音,徒然一惊,他慌乱抬头,对上丁一含笑的眼睛,只觉得自己仿佛被野兽盯上了。
“没,没有……”
“你似乎很希望我和那些人一样。”丁一看着牛头人的眼睛,嘴角笑纹加深,眼中却凝聚着风暴。
牛头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魔头,一时间讷讷说不出话来。
“你早就知道那名操盘手不简单,赌神什么的,也不过是有人做局。你特意引我过去,是想要做什么?”不在意牛头人的沉默,丁一自顾自说下去。
“你认为我见识了赌神的厉害,就会像其他人一样全心全意相信他,依赖他,然后和他一起输得血本无归?”丁一虽然用的是问句,但她的表情却无比的笃定。
“哦,对了。当初住店的时候,你会故意选择‘一般客人’,也是为了让我尝试过地狱厨房之后,自发来赌场吧。这一环扣一环的,阿牛,我倒是小瞧你了。”
牛头人想要否认,但在丁一的目光下,有种内心想法无所遁形的羞愧感。
“我输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丁一卷着头发,轻嘲地瞥了眼脸色发白的牛头人。
“对了,我本来就身无分文,就连这次的本金都是你出资。你是希望我到时候能赌红了眼,为了翻盘有或是为了还债,而向你借钱?毕竟我们之间有的只是一个口头约定,本质上你我是平等的。所以向你借钱肯定是有代价的。”
丁一这么说着,边打量牛头人的神色,见他冷汗不断,目光闪烁,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就算不中,也差不了太远。
哼,这头牛,看着忠厚,其实小心眼倒是挺多!还真是会叫的那啥不咬人,咬人的那啥蔫不出声。
丁一走近几步,贴着牛头人的耳朵轻声说:“那代价,是你兄弟的自由。我猜的可对?”
牛头人好像听到了魔鬼的私语。他猛地后退两步,抿着唇剧烈呼吸。
虽然之前他和山羊人私下里一直都管这个女人叫“女魔头”,但其实牛头人一直都认为,当时她能赢山羊人,靠的不过是几分运气,当不得真。可是此刻在他眼里,这个像是能够挖开他内心,猜到他所有秘密的女人,第一次看上去像个真正的魔女。
丁一靠在角落里的一根柱子上,勾着唇抬手在空中虚点一下,一根红色的小骨头出现在她手中。丁一看到在骨头出现的同时,牛头人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浑身一僵,不由嗤笑一声。
“你可真蠢。”丁一初次用这样鄙薄的词语来形容牛头人。“你就不怕我要是真输了,到时连你兄弟的生命筹码都一道押上赌桌?”
那次抽鬼牌山羊人输了之后,牛头人除了告诉丁一如何为山羊人的生命筹码打上印记以外,就再没有透露出任何有关生命筹码的信息。但是既然输掉的人都可以再次转手,充作奴隶,丁一又怎么会猜不到,随从的生命筹码也是可以和金钱一样,作为赌注放上赌桌。
从山羊人落败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个独立的个体,而是一件属于丁一的物品。
看着牛头人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丁一无趣地撇撇嘴。牛头人不是想不到这一点,他凭的无非是这段时间她与他们相处,并没有真正伤害过他们。说到底,不过是赌她的心善。
“真是愚蠢,把赌局的胜负交给对手的良知来做决定,阿牛,你比你那傻弟弟还要天真!”
“你打算怎么处理我的兄弟?”牛头人大步上前,扯住丁一的衣袖。他现在已经彻底失了分寸。
丁一抽回自己的袖子,摇着头抚平上面的褶皱,直到看到牛头人急得快要哭出来,这才淡淡地看他一眼。
“你蠢归蠢,但是托你的福,我今晚看了场好戏,玩得挺愉快。所以这一次,我就不计较了。”
瞧见牛头人大松一口气,丁一轻笑一声,接着说:“但是同样的把戏第二次我就厌了,所以啊,下一次再要算计我的时候,可一定要想些更有意思的招数,来好好让我开心一下啊。”
看着这个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女人,牛头人觉得自己整个背脊都在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