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炮正要探身看看里面摆放的神仙位是谁,小花妈又开口说话了。
“YAOSHENMYAOSHENM保佑我,YAOSHENYAOSHEN保佑我。”
YAOSHEN是什么神?马三炮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词。农村人很好迷信,只要是大自然中强大的力量,他们都可能拿来崇拜。有一年下大雨,雨水淹没了庄稼,村里人就说是龙王发了怒,放了大水冲村里。要像让水患平息,就得请龙王爷看大戏。于是村里真来请来了一个用泥土塑的泥“龙王”看戏。还有人说凡是老房子就会有狐仙关顾,到了老房子一定要先请人看看狐仙愿不愿意走。要是狐仙不愿意走,那人就得自己想办法。
马三炮把所有听过的名字都想了一遍,都没有想出来“YAOSHEN”是什么东西。
小花妈的语音带有很重的方言,前后鼻音不分,而且有的音干脆一带而过,再加上她嘀咕的声音时高时低,很难听清楚她在说什么。马家庄里有自己的方言,而且是很有特色的方言,小花妈和大家一样都是用这种方言交流,但现在她说的话听着怎么这么晕乎。
尽管不太容易听懂她在说什么,但能看出来她跪拜的神仙和她没有深入的交流。没有深入的交流,她的话也就没有更多的花样,前前后后都是反复着那几句。
反反复复就是那么绕口令似的说这几句话,她说的话里面偶尔会出现村里的方言。说几句村里的方言,再说几句就又变成听不懂的方言,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就是背诵一样地重复着。
不过也正因为她漫无目的的重复,一次听不懂再听一次,二次听不懂就听五次,到最后终于搞明白了她说的内容。
YAOSHEN保佑我,保佑我们全家,我们全家都是你的,我们全家都是相信你的。从我男人那里我们就是相信你的,但是我男人做了不应该做的事,他真不应该做那样的事,他对不起所有的人,他害了所有的人。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再受到惩罚,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来弥补。任何事情,任何事情,如果你愿意,我愿意献出我自己。
……
她说的内容大概就是这样,和众多的人一样祈求神灵的保护。从她的说话内容中看,她的男人做了错事,而且是不容原谅的错事。她的男人不是很早就病死了么?怎么会犯了错?是犯错在前,还是病死在前?
在马三炮这一代,根本就没见过小花的爹,很多事情根本关联不起来。小花妈还说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受到惩罚!这是怎么回事?小花挺好的呀,长的还那么漂亮,她妈怎么会那样说。
小花妈说的语无伦次,毫无条理可言,就像是一堆苍蝇在乱舞。她说的话又像是催眠剂,让人昏昏欲睡。
马三炮折腾了大半夜,心惊肉跳,再加上肚子饿,早就透支了体力。要不是知道在房顶上,坚决不能被人发现,他可能就要睡着了,而小花妈的催眠符更是加剧了困乏,马三炮想马上回去睡觉。
马三炮有个习惯,不管去干啥总要有个目的,不能白跑一趟。他这次出来能看到的都已经看到了。还剩没有看到的就是那个YAOSHEN长什么样。
在不弄出任何声响的原则下,马三炮探身看了一眼桌子后面供奉的神仙位。虽然只是很快的一瞄,但我还是看清了。
那是一张白纸,白纸上面不知是用碳块,还是用铅笔画了一个黑胖的小人。小人又矮又胖,圆头大耳,四肢短小,面部还全被涂成了黑色,看起来就像一个小怪物。
是的,那就是一个小怪物。小花妈在对着一个怪物膜拜。
……
不管多累,还是得去上学。
马三炮的妈妈正在做饭,橘色的火焰映红了她的脸盘。天虽然还没有亮,这位勤劳的母亲就在为孩子们忙活了。她几十年如一日地付出,就为了给孩子们一个好的起居环境,将来能有出息。
妈说她没好好上学,结果只能在农村当家庭妇女。要是她有个初中文化,就可以工厂上班了。她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好好地上学,所以她要把这一美好愿望留在她的子女身上。老妈懒得给干活赚钱的父亲做饭,对我们这几个上学的孩子却是尽职尽责,任劳任怨。天还没有亮,老妈就给我们做饭,家里穷做不出什么有滋味的东西来,但老妈还是变着花样让我们吃,一个窝头,一碗稀饭是每天的必需品,冬天炒点白菜,切一块老咸菜,夏天在院子里摘个黄瓜切成丝,弄个西红柿煮个汤,也别有一番味道。
老妈做好饭,还要把饭盛好,再把筷子放上去,这才叫孩子们几个起床。老妈的这份待遇没有五星级酒店的华丽,但比那规格更好。
成年之后,马三炮庸庸碌碌为生存,或假意为他人笑,或他人假意为己欢,再也没有一份真正关切的心在自己身上,那份暖洋洋的感觉自然也没有。常常自思量,此生之中,如果能把躺在被窝里等饭熟的日子重来一次,他什么都愿意换。
但人总是怀念过去,却不珍惜现在。
马三炮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他不想闻到这味道,因为这味道意味着马上就要起床了。
叫孩子们起床,三炮妈自有自己的手段。没收被子!坚决地,不容商量地没收被子!那时候就算你有再大的睡意,没了被子怎么睡。
昨天晚上折腾了一晚上,天快亮的时候马三炮才跑回来。此刻刚刚进入熟睡,正是睡得不分南北的时候,这时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想翻半个身的。睡梦马三炮感觉到老妈粗超的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并说:“男孩子要好好上学,要顶天立地。”
男孩子要好好上学,要顶天立地。
马三炮不知道老妈哪里弄来这么一句酸溜溜的话,听着让人心里翻江倒海。她喜欢说就让她说吧,总之是一句好话。
一听这句话,马三炮立马就坐起来,洗脸吃饭睡觉,然后去上学。
马三炮顽皮归顽皮,他还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他知道老妈的这句话里包含了太多的希望,太多的盼望,当然还有太多的无奈。
老妈是个要强的人,骨子里就要比别人强,就要比别人过的好,找个男人也是村里最好的。
老妈想要一个儿子,一个和她爹一样的儿子,但是第一胎生了女儿。老妈说继续,结果第二胎还是姑娘。老妈说继续,一定要生个儿子出来,这个一定要有。不过还好,生到第四个,就出了个男孩,也就是马三炮。
老妈希望儿子像自己有出息,像个男人。而男人就一定要有个响亮的名字,于是就有了“三炮”。一炮不行太少,二炮太中庸,三炮才叫好。
马三炮虽然是老妈的宝贝疙瘩,但是老妈从来不溺爱,也不过多干涉他的事情。如果是别人,可能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里怕丢了,但是我妈恰恰相反,她总是鼓励马三炮去冒险。
她说:“农村的孩子没钱没背景,要想有作为,就要敢闯。”
男孩子要好好学习,男孩子要顶天立地,男孩子要敢闯。
这些应该是每一个家长都要送给孩子的良言,这些话会伴随孩子一生,每每想起来,或激昂,或温馨。
马三炮还是爬起来去上学了,路上居然碰到了五狗子,这家伙居然去上学,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马三炮和他一个班,老师点名的时候,从来都是直接跳过他,因为人人都知道五狗子不爱上学。他的家里人也懒得管他,就算把家长叫来也没有任何的作用。
惯例地,到了校门口,五狗子冲马三炮摆摆手:“我等你放学。”
五狗子在校门口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从包里掏出几把锁,开始配锁。五狗子喜欢鼓捣那些东西。准确地说,应该是喜欢机械吧,看见有齿轮的东西,五狗子就喜欢地要命。
马三炮虽然进了教室,但还是困的要命,就趴在桌子上睡觉。老师进来他还没有醒。要是以前也没事,老师进来后直接就讲课,但是不知哪个王八蛋非要搞一个首长见面仪式。老师进来后班长就喊起立,然后同学们站起来说,老师好。
大家都站起来,很明显地马三炮没站起来。这老师气量不大,还以为马三炮有意顶撞过他。他就说我考一下昨天的知识,看大家都掌握了没有。
“那个马三炮,马三炮,你站起来,我问你,氢气和氧气燃烧后生成的物质是什么,是什么公式。”
不可否认,咱的名字很有气势,咱妈起给咱起名字的时候要的就是这种气势,男人的气势,但也不可否认,这个问题虽然简单,但我不知道。
如果听过课,那马三炮一定会答上来,这一点上谁都比不过他的,但这是昨天下午的课,马三炮压根儿就没上。
人有难不要紧,要紧的是有没有人帮!
马三炮的同桌是马丽丽,一个男孩子一样的女孩,平日就就想和马三炮一起玩,但马三炮嫌她是女孩子碍手碍脚,都不带她玩。
马三炮自己想不出来氢气和氧气燃烧会生成什么毛玩意儿,就看马丽丽,希望她能告诉他,给他解难。
马丽丽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然后正视前方,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这死丫头,不帮也就算了,还冲我吐口水,今天晚上我非得把她的椅子锯一条腿下来,我还要在她家的院墙上写一行骂她的话”
老师看马三炮没吭声,就又重复一遍:“马三炮,氢气和氧气燃烧后是什么东西,你每天都要喝的东西,你好好想想。”
“稀饭。”
全班都笑了。
马丽丽在桌子下面踢马三炮一脚,冲龇龇牙,然后急急地在课桌上吐了一口口水,示意让马三炮看那口水,这时马三炮才焕然大悟,原来马丽丽第一次吐口水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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